那日方杏儿环视众臣,最后目光定格到三人身上,眨眨眼,饶是顾盼生辉。
她玉带绕臂,面若夹桃,看向高戬的目光都柔和几分,赧然之色覆上双颊,好生欢喜。
后来那日下了朝,太子难受,又对着常尽和卫惊鸿两个难受的人说不出口,便打马匆匆回府。
他想告诉淮宵心中莫名的情绪,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养了这么多年,保护了这么多个春秋的妹妹,就要这样交与他人之手,余下半生,都有他人来候。
虽然常尽跟自己提过,军旅数月,觉着高戬这小子还算靠谱,责任心较强,能文能武,应该是比较适合方杏儿托付终身的人选。
方故炀思忖一会儿,把这句评价原封不动地转告给淮宵,后者一笑,劝慰道:「如此优秀,你这个当哥哥的,还难受什么?」
心里难受的不止他们仨,淮宵也是持着莫名惆怅的情绪继续说:「杏儿有了归宿,你们也不必成天担心她在宫中安危了。」
他知道,方杏儿即将嫁作人妇,面临的不止大喜宴席,新婚之悦,更多的未知数还在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以前学堂傍晚,檐边疏雨,堂内学生三三两两,都散得差不多了。
没进宫的淮宵留下来,等太子面圣完来接。扶笑他们几个自然就陪着他等太子来了再走。
常尽和常初提了剑去前厅宽敞之地切磋,卫惊鸿跟着去给常初加油打气。
堂内,扶笑就老一边看医书,一边去捏方杏儿的手腕:「杏儿,你过瘦了!要略食荤腥,不对,多食荤的,多暖暖身子,你看你体寒……」
淮宵在一边儿擦拭剑身,多嘴问一句:「体寒怎么了?」
那会儿他们还年幼,扶笑神神秘秘地,抓过淮宵的手腕也是一通摸,「淮宵啊,你也体寒!」
扶笑眯起眼,又捏捏他脸蛋:「生孩子危险。」
淮宵俊脸一红:「我,我又不生孩子……」
听淮宵提到杏儿安危,方故炀不自在地冷哼一声:「她成了亲,我更担心她安危。」
「为何?」
凑近他一点儿,淮宵说:「高戬不回河西郡,留皇城做驸马,定是日夜相随的。」
方故炀不屑,沉声道:「杏儿那娇惯性子,有个男人在身边护着宠着,不是更无法无天了么?」
淮宵噗嗤一笑,见他这般别扭又坦然的神色,觉着特别可爱,趁四下无人,凑上去亲了太子一口,认真道:「我听说女人成亲为人母之后,都会贤淑不少,温婉端庄的。」
被亲得耳根绯红,面色泛潮,方故炀都没精力再去想妹妹的事情,又听淮宵如此说,脑子里闪过妹妹平时折腾左折腾右,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仰头笑靥如花的娇俏模样。
太子傲娇,又冷哼道:「那她还是被我惯着点儿好。」
时日又匆匆过,秋声已入梧桐,宫内红叶逢晚萧萧,桂花十里飘香,从赤墙院外溢入了宫来。
常尽真正担当起一个二品武将的责任,开始和高戬、龙朔、曲辞等人,在羽林军军营中商量防御外敌之事。
木辽数战刚打完,皇帝忙着在那边设置郡县,划地给各级地方官严加看管。常尽从羽林军中挑了精锐,前去木辽镇守。
如今宫变动荡结束,战役也快掏空了大裕,现下根基暂未稳住,一切从简。以这几日上朝,皇帝的态度来看,也暂无要扩大疆域之打算。
常尽将培养多年的曲辞从羽林军中调去巡捕营给太子做把手,曲辞也兢兢业业,带着他的手下严守皇城。
卫惊鸿和刑部尚书相当默契,连连共同解决掉好几个受贿案,经过太子手下调查取证,严加审问后,牵扯出朝中好几个名门望族,树倒猢狲散,人头滚遍地。
其中就包括展家。
那日展家行刑,皇帝也派了人去刑场,太子自然也在。
衮衮秋凉,太子拂袖从展如眉身边过,凉风掀起他衣袂翩跹。
展如眉见家人个个人头落地,仰天椎心而泣血,泪下沾襟,目不能瞠。
她伸手抓了太子襟袍,缓缓抬起头来,低声问他:「人之将死,妾身仰慕太子多年,如今只一惑未解。」
太子停下,并未回首,音色清冷:「你问。」
他听闻身后女人泪声如迸肠绝,尾音都在发抖:「太子心上,是何人?」
太子一窒,声调都放软了些许。
台下人声明明如此喧哗,就那么隔着风波凝冷,她却听到太子淡淡地说:「淮宵。」
悲欢不过一场旧事。
宫内,未出阁的方杏儿,倒是十足做起了高戬媳妇儿的架子,虽说大喜之日种种事由都有高戬亲自操办,但礼部尚书是卫惊鸿,她还得盯着卫惊鸿不给高戬好脸色看。
每次高戬出错,卫惊鸿怒从心上来,想斥他几句,方杏儿就在一边端一碗赤明香果脯,用银筷夹了往卫惊鸿嘴里塞:「惊鸿哥哥!来来来……这赤明香,乃良家脯名也,甘香轻薄,殷红浮脆,可不易吃到啊……」
卫惊鸿被塞了一嘴果脯,腮帮子鼓鼓的说不出话,只得瞠目而视。当然,不敢瞠方杏儿,一双眼全瞪高戬去也。
今日才从太医院讨要了本《脾胃论》,扶笑看完又天天往太医院赶,研究羌活胜湿汤,研究如何升阳益胃。
常尽几次从羽林军训练完出来都找不到她人,跑了趟太医院才把人堵到,问她近日怎么都不见人影,扶笑逼着常尽吐舌,又撸起袖袍,对着常尽的肚子上方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