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与皇帝姐弟情分深厚,她的驸马刘家在朝堂上不说一言九鼎,也是侍奉过三朝的老臣,是提起文家的时候,唯一能与其比肩的大族。
所以这么多年来,熙佳只能一忍再忍,不教妇人之间的口角坏了她皇子的前途。
连熙佳都要避其锋芒,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皇姐的脸色瞧着愈发好了。”熙佳话头一转,微笑道:“比上月见时还红润些。”
皇帝似乎一点没注意到这场唇刀舌剑,闻言戏谑道:“朕看着也是,想是吃得好睡的香,没有烦忧事,脸色自然好。”
因是家宴,所以说话都比平时放得开,固伦任他打趣完,斜睨道:“难不成皇上有什么烦忧事,说出来,皇姐也好替你解一解。”
“说烦忧事,此时倒有一桩。”皇帝道:“你把老四拉着站在这儿,他几个兄弟看着呢,一会儿别在背地里说你罚他站。”
众人又笑开,固伦摆了摆手,冲陆质道:“罢,罢。赶快回去,一会儿再让人给挤兑坏了我。”
陆质笑着行了个礼,退回了他的位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就挨着上去给固伦祝寿敬酒,上面便又热闹起来,没什么人看他们这边。陆质刚坐下,旁边的陆宣就靠过来,“今晚回宫么?”
陆质挑眉:“不回宫去哪?”
陆宣道:“今日父皇高兴,等会儿让姑母提一嘴,今晚上还上我那儿去。”
陆质想了想,道:“别了。过两日便该去大理寺接任,到时天天出宫,不在这一时。”
陆宣拿修长的食指扣扣桌面,道:“诶?说的也是……可你这都有差事了,天天从宫里往外跑,怪麻烦的。”
说完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陆质。
陆质点头,道:“估计是。”
快了,出宫建府后,做什么都能方便些。只是在这个关口上出宫,又不大婚,怕只能封个郡王。
大理寺卿换一个亲王。陆宣皱眉,不知这个买卖是赚了还是赔了。
上头陆声借着有生母熙佳贵妃在,正好凑在跟前说着话不走,五皇子已经退开,皇帝和固伦身边便只剩下一个他。
陆宣瞥了一眼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得陆声,看他对着固伦竭力忍耐还是藏不住的巴结,嘴角轻轻勾起来,头往陆质出偏了偏,轻声道:“按舅舅说的,快了。”
陆质听了,不禁也侧脸看了陆声一眼。
他含胸弓腰站在固伦面前,应该正在答皇帝的话,笑的一脸谦卑。短暂的一瞥,陆质就把视线移转开来。
熙佳心里的打算,自然也是想要固伦把女儿给了陆声。虽然这样对太子那边不大好看,但还不至于怎么着。最重要的是,不会涨起陆质的气焰。
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但了那么大的风险,才把文皇后拽下来,绝不会在今天给陆质死灰复燃的机会。
母子两个把固伦哄得面上开心,笑呵呵的,一片合乐,外间却突然躁动起来。
皇帝轻微皱眉,站在他身后的大太监连忙提声问:“何事来扰?”
陆声原本在与固伦说话,正说到初夏时分盛华寺的好景,被这一声提起半条魂魄。没来由的,他后心一凉,顷刻间出了一背的冷汗。
进来的是跟随皇帝出宫的禁军,他们只听皇帝一人调遣,这一整日都在外面巡逻,查到异动,便立刻控制起来,当面向皇帝禀报。
女眷纷纷避让进了里间,剩下诸多皇子宗亲和皇帝。
皇帝面色稍有不虞,问:“什么事?”
把佩刀卸在外院的将领身着铠甲,单膝下跪,道:“回禀皇上,臣等在攒花胡同查到马车三辆,粗略分辨后,发现其中尽是上用器物,不敢延误,速来禀明。”
陆声的脸绷得很紧,他狠狠掐住自己手心才能站稳,不至于发抖到叫别人看出来。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已经飞速转过无数个理由,却没有一个能把他从这场不堪的祸事中摘出来。
后悔来的很快,却不是时候。
此刻来讲,已经太晚。
他听见皇帝冷声道:“细细讲来。”
跪在底下的将领一丝不乱道:“半个时辰前,臣率领一队十二人,负责在公主府西侧巡逻。走到攒花胡同时,本不该进去,但臣听到胡同口的院中似有异动,便扣门要求查看。”
“原本并没想到会有什么,可里头的人拒不配合,道是六皇子的人,臣等冲撞不起。”
他似乎也看到了皇帝跟前的陆声,顿了顿,道:“但满朝皆知,出宫的只有大皇子与三皇子,因此臣断定里头六皇子的人是假,有猫腻是真。少不得带着下属们开门入内,一番查点,发现院中所停马车之内,俱是上用财物,甚至两箱黄金上都刻着内务府的章纹。两个拦挡的最厉害的……臣虽眼拙,却也认出,确是六皇子惯带在身边的小厮。”
他这样说,把六皇子和内务府一勾连,满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声先还呆愣着,不知自己眼里已然吓得淌下泪来,边跪边叫:“父皇……”
可皇字只发出半个音节,便突然被一股巨力踹了出去,耳边听到皇帝的怒斥:“逆子!”
即便被这件事拖住了脚,也如昨天陆质说的那样,众人赶在酉时之前回了宫。
严裕安早就等着,安排好了一应事务,陆质和紫容一从马车上落地,就先去沐浴解乏,然后用晚膳。
先前陆质辞别众人,从公主府出去时,紫容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他了。他掀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