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陆隽视角)
知道这个消息,是在半年前。
一个叫吴今的女人告诉我的,她说要和我打个赌。
我觉得很可笑,我从不拿第三人的事情来赌我和郑希的感情。我相信她,她是爱我的,以及她爱我胜过其他人的事实。
可是世事难料。
半年足够让很多事情发生,包括那些让我噩梦连连、无地自容的照片,包括郑希突如其来的冷漠、厌倦,包括……我对沄洇那个女人突然产生出的同情。
我艰难地决定给郑希一个放弃我的机会,让她过她想要的生活——我以前信誓旦旦地说可以让她快乐,现在一切都证明了我的失败、失信。让她痛苦是我最大的痛苦。
一个月,是我给这个赌下的期限。
每一天都活得心惊胆战、行尸走肉。我时刻都在克制着自己,怕随时都可能不顾赌约地冲回去,把她带走,锁起来,再也不给她自由。然而,只要一想到她可能离开我,我已经惶惶不可终日。
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守财奴,而她是我唯一的珍宝。我对她的吝爱已经达到了连自己的触碰也要忌讳的程度。我们已经分居半年了。
送给她的那条裙子,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珍珠,大部分我努力地凑齐了直径九毫米的规则形状,每一颗都是我亲手串好,编织成形,用了很多个借口“加班”的深夜。
她的妈妈送过她一对珍珠耳环,她的妈妈离开了她。我送给她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珍珠,我想让她知道我不会离开她,不论是,作为情人,还是——亲人。
她用亲人的爱俘虏了我,而我愿意用这亲人的爱向她投降。
我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哪怕一开始,那些油腻发光的脸孔让我恶心地想吐,那些虚伪做作的言谈让我有摔门而去的冲动,那些趋炎附势的神色让我忍不住冷面相向。
我就像一只蜗牛,从自己那厚厚的壳——那早已成为身体一部分的壳里脱离出来,成了一条失去保护、软弱无力的虫,随时会被那些尖利的东西弄死。
我把自己染上和周围一样的保护色,这奇迹般的让我生存下来。可我不想,让郑希也和我一样,我宁愿她待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待在她安静的文字世界里。
我早不相信什么天赋,可这终究成了别人眼里的“资本”。其实不是,真正的资本,是靠掠夺。我不习惯这么做,不习惯靠欺骗和逢迎,换取我所需要的。但我不会傻的再以为,只靠一厢情愿的呕心沥血、日以继夜能够得到认可、声名、财富。
要驯服规则,必须先被规则驯服。驯服,无异于玩弄。玩弄,就是把刚硬的东西捏在手上,断骨抽筋,捏圆搓扁,变得软、滑,易于掌控。
郑希爱我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当我身上值得爱的东西变质,她对我的爱也会变得稀薄。
爱不是驯服和控制,与其如此,我愿让她自由。
我不愿煽情地说,我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她。出人头地、追名逐利,是每个人的yù_wàng,她是我的yù_wàng,而前者,也是。
只是,我愿意为了她,选择一条更快捷的方式实现前者,我以为,这样能给她安全感。
但我不明白,她爱海岸的风景,却不要海景别墅。她希望我成功,她却不要成功的我。
如果我是沄洇。
我该怎么挽回我和郑希的爱情?
这是个伪命题,可同情让我变得很感性。
我在郑希面前话不多,也许说了一天假话,听了一天假话,我很想闭上自己渐渐熟练又世俗的嘴,我不愿脱口而出是让她惊讶、无措的话。我想听见她的声音。只有从这里,我听见自己内心真实的回声。我变得越来越依恋她,可看上去,我却表现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意兴阑珊。
的确有一种气场,它比荷尔蒙和多巴胺更能让人产生爱的感觉。这个气场,不幸地把三个人拴在一起。
我关注的东西很少,郑希是其中之一。连带着,我知道了沄洇。
我们表面上非常不同。
骨子里有一样,孤注一掷的决绝,还有骄傲。
她对郑希很好。
比我温柔体贴,比我细腻周到。她给她织围巾手套,给她泡红糖水,给她剪遮眼的刘海。在别人眼里,她们像闺蜜、像姐妹。
然而她们不是。
她们在操场散步,打羽毛球,你追我赶。两个人手拉着手,在走廊外说话。野炊时,她把沄洇推到一边,蹲在土洞前生火,吹了一脸黑灰。也许在她眼里,沄洇是个精致脆弱的洋娃娃,呵呵,她生猛的爱,给了我。
她离开地很突然,也很彻底,几乎是杳无音信。现在听到关于她的事情,我感到很震惊。
日子很耐人寻味,在9.11,还是吴今的生日。
郑希充当了那座撞楼的飞机。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知道对于她,那沉重的负罪感可以跟随一生。
那个存档里还有当时不太清晰的录音。
“郑希,不要怕,我们一起遨游天空吧。”
如果郑希觉得有罪,我陪她一起赎罪,我不要她一个人。
爱,是我愿意和你分担所有。
我没有走得太远。
前半个月,我在闫城。
离她太远,我感到冷、暗、窒息和迷惘。闫城不会。
每天都走在熟悉的路上。
在想,她会不会在知道一切后,像当初消失在我生命中那样再次远走。吴今会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