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了很多专业的术语,归根究底不过四个字,回光返照。医生是公立医院退休后重新被这家疗养院请来的,见过太多人生生死死,误判的可能性,其实很小了。
我请了长假,干脆住在了疗养院里,一面笑着陪着爷爷,一面开始预备后事。
墓地,花圈,丧礼,桩桩件件,每一项都是一把尖锐的刀,逼迫我面对现实。叔叔和姑姑也定好了回国的机票,安排完手上的事,就会回来了。
张晨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我有什么能帮忙的,我谢过了他的好意,然后婉言拒绝。
做不了炮友,当不了朋友,就不要再伸出手有所勾连。
但他还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悄悄地见过我爷爷,护工给我发了短信,说爷孙俩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爷爷总对我说,张晨不是个坏孩子,我赞同他的话,张晨的确不是一个坏孩子,长大了却成了个坏人,大抵是因为这社会太过阴暗。
研究生毕业需要一个小论文,我就在爷爷的身边查阅资料,撰写文章。爷爷大多数时候是不太管我在做什么的,有一日却突然起了兴致,非要我读给他听。
我读了几句,他就蹙起了眉头,硬要我给他看看。我便像个小学生似的,特别忐忑地放下了他的床桌,把字体调大,笔记本放下给他看。
他平摊开手,我熟练地拿了老花镜给他,他就用手指轻轻地点着屏幕,像很久以前还在课堂上那般。
“这句话,语法结构错了。”说完了,就盯着我,不吭声。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一般,翻出了随身的纸笔,像个正经的学生一样,记下这一句。
他今天精神特别足,一直指着评论,足足说了半个多钟头,我的文章也拉到了最后。
“和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