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蜀山脚下的双溪镇近在眼前,此一番进攻,魔修来得悄然无息,是以山外城镇未被波及。四人稍微合计,决定问附近农户借几身衣裳换下,再在双溪镇喝壶茶稍作歇息。
相比之下,流霜就不太轻松,为了赶上这四人,他几乎快跑断腿,且出门前只吃了条小鱼仔,现下又渴又饿,难过得要命。
这四人进了茶肆,幼年澜虎偷偷摸摸溜去后院挖了两团干净的雪吃。
前几日的“嫌疑人”就坐在江丛云身旁,流霜不敢离开太久,稍微解了渴后就溜进大堂,藏在一个不易发现的位置。
方才他对江丛云使过魂术,保不齐这人察觉到了,流霜觉得应该找个合适的时候再现身。
小二端茶上桌,四人中最年长的段宏为大家倒茶,流霜看见第一杯经了顾泉的手才递到江丛云手上。
虽然时间很短,但保不齐被动过手脚。
江丛云对此毫无察觉,道过一声谢后送到唇边,流霜再顾不得什么时机不时机,急吼吼从角落蹿出。
毛团炮.弹在发射的过程中,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江丛云对这几夜顾泉的来访毫不知情,如若他一爪子直接下去,将茶杯打翻,岂不又会被误会是无端撒泼?
流霜越想越觉得可能,对上江丛云投来的视线,他顿时收爪,往路过的跑堂伙计肩上一踩,借着力稳稳当当落到少年腿上,再将身子站直,两只前爪抱住少年端茶杯的手往下压。
他一副我很渴不要和我抢的模样,踮着脚伸舌一卷,将茶水舔去大半。
幼年澜虎动作又快又急,等茶水都到了口中,才发觉烫得惊人。他赶紧一口咽下,泪眼汪汪地晾出舌头降温。
江丛云果不其然不再喝那杯茶,段宏欲让伙计加个杯子,却被他拒绝。
“被烫到了?”江丛云垂下眼皮,并不嫌弃流霜浑身脏脏的,摸着后颈问。
流霜使劲点头,现下舌头似被火燎过,又热又痛。
他扒住江丛云胸前衣襟,脑袋抬起,想让江丛云帮忙看看是否被烫伤。
江丛云抬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未发现什么问题:“无碍。”
流霜喵呜一声表示感谢。
思及这些日子江丛云的一些话和举动,流霜认为他不大喜欢自己赖在他身上,得到回复后便退下去,乖乖巧巧蹲坐在一旁。
但这个位置不好,除非站起来用前爪扒住桌子,否则看不到其他人的举动。
流霜脑袋歪了歪,从凳子跃到地面,绕过江丛云,来到顾泉脚边。
玄衣少年伸手去摸茶杯,发现温度下降得比他想象中慢。
他端起茶杯,轻微晃荡。
清亮茶汤中映出的画面破碎,偷跑进来的零星茶叶上下翻滚,他缓慢地抬眸,将那只越挪越远的幼年澜虎捞回自己腿上,然后用茶水沾湿手指,在桌上画起东西。
“此行去中州,最短的路线便是经由南华县至歇夜城,入韶州,再往北行。”江丛云道。
“是,以我们的脚程,从双溪镇出发,抵达南华县需要三天,不妨购置几匹快马,这样也能余出休整时日。”
几人开始商讨起赶路事宜来,为了避免周围有魔修耳目,他们将声音压得极低,模糊去重要的地名,并且也不再以“少主”“师兄”“师弟”相称,装作是普通旅人一般。
廖铭敏锐地发现,除却引出这个话头,江丛云再未发过言。
等顾泉与段宏计算出到达诸子学院的大致日期,他微微拧眉:“江兄是作何打算?”
“我与你们同行到南华县,接下来你们去歇夜城,我则改道下江陵。”江丛云道,“等我处理完事情,再前去中州。”
顾泉不赞同道:“江兄所为何事?可需帮忙?虽然我们几个武艺并不高强,但多个人便多道照应,还是一同走的好。”
再观余下两人,皆是此番神情。
江丛云不语。
顾泉神情一动:“江陵城距天……嗯,不远,就算是为了家里,也得等自身强大后,才可帮上忙啊。”
“无需再问,此事我独自去办,你们安心前往中州便可。”江丛云边说边试了试杯中水温,觉得差不多了,便递到流霜面前,喂给他喝,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其余三人相视一眼,只能遂了他的意,纷纷喝完杯中茶,背好剑准备出发。
江丛云今日穿的不是广袖长袍,没地方塞流霜,后者十分自觉地下地。
但流霜向来是个能坐便不站着、能躺绝不起身的懒蛋,出行队伍有四人,其中一个还任劳任怨驮过他,他当即蹿上这人肩头,还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把嫌疑人放在眼皮底下。
顾泉却不似前几日那般对他亲近,这人趁着流霜没坐稳抖了下肩膀,直接将澜虎抖掉。
这……
做完亏心事害怕成这样?
澜虎啪嗒一声跳上桌面,翘起尾巴打量顾泉。
“既然有腿,就自己走。”
江丛云的清冷声音入耳,流霜就是有八百个不愿也怂了,他默默回地上,迈开小短腿追人。
他走在四人后方,时刻盯着顾泉。
从双溪镇到南华县要经过好几个村庄,四人没问农户借宿,在野外燃堆柴便对付过去。
四个人轮流守夜,流霜只有在轮到江丛云的时候睡一会儿,其余时间都瞪着双眼睛警惕周围。
这样只坚持了一天,幼年澜虎就支撑不住,走着走着掉了队,一头栽倒到田坎下,睡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