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天空上翻过了几只乌衣,它们飞得好高好远,可是它飞得再高再远也永远飞不出天空。
午时,重光邀赵光美及周露晞于画堂南畔下的凉亭中茗茶,他褪下了龙袍,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长袍,此刻的他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
初春的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凉亭的桅杆上,在地上拉出斜斜细细的影,和煦的风中飘飞着几缕白絮,像点点白雪,静谧的小树林中传来了几声婉转的莺啼。
转眼间,赵光美来到江南已有半年了,不日便要返回汴京。
更杯换盏间,露晞拿起一块糕饼小小地吃了一口,突然,她将那细小的渣屑呕了出来,继而呕吐不止。她捂着嘴一阵小跑着出去,腰间的鸯佩在风中碰撞着她那绣着荷花的翠色罗裙。
“重光,”赵光美的声音有些犹疑:“文化有话要说······”
看着露晞在草丛中干呕的身影和赵光美腰间的鸳佩,重光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文化,今夜升元阁一叙。”
夜,升元阁上,重光拍了拍赵光美的肩。
“放心,重光定会竭尽全力成全你们,若不成,这顶绿帽子,重光替你戴!”
月光下,清风不疾不徐地吹着,一江春水永不止息地流着。
第25章 十
不久之后,赵光美返回汴京,重光私下将露晞和她的丫环送到了他曾经居住的山舍,对外称露晞因长姐过世,哀恸伤身,在宫中闭门修养。
不日,重光遣人将潘佑写好的劝降书送至南汉,刘怅读后果然大怒,回信表示要与重光绝交,并出兵与北宋交战。
或许,他们能够消除他的心头之患。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望着天空中那乌黑厚重仿佛马上就要塌下来的云,重光有一股浓浓的窒息感。
他也身不由己啊······
不知不觉间已至初秋,天渐渐地寒凉起来,枯黄的叶在萧索的风中飘落,如秋雨般霏霏微微地洒落在地上。
在一个黄昏,重光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登上楼台,望着楼外乳白中混搭着蒙蒙灰色的天。
潇潇濛濛的秋雨潇潇濛濛地下了,打湿了梧桐树上淡黄的花。
重光倚着栏杆望着远方,视线在袅袅薄薄的轻烟中朦胧了起来,他感觉到有一滴泪划过了自己的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息了,天上的云散开了,露出清亮的月光,照亮了枝间被雨水浸透,湿莹莹的梧桐花。
月光中,他仿佛看见娥皇坐在梧桐树下拨动着烧槽琵琶,弹唱着他的诗句。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月夜。”
那一夜,他又作下了一首诗。
感怀
又见桐花发旧枝,
一楼烟雨暮凄凄。
凭栏惆怅谁人会?
不觉潸然泪眼低。
暮秋时节,重光称病辍朝,将朝中事务交由信任的臣下代理,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山舍。
此时的露晞腹部已高高地隆起,看起来应该有些月份了。她呆呆地坐在竹床上,身上蓝色的布裙被她压得有些褶皱,垂下的青丝像一床乌黑的衾被包裹着她那娇小的身体。
重光默默地坐在屋外的石阶上,他望着那高高的天,视线被远处重叠的山峦遮挡,只能看着一排秋雁飞过,变成了一个个黑压压的小点点,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山中的野菊花在风中散发着奇异的幽香,鲜红的枫叶落满了山岗。
重光一直默默地坐着,看着天边的彤云一点一点地褪去,漆黑的夜幕一点一点地浸染了天空。他回过头看向里面那一直眺望远方的单薄身影,风吹起了窗前用青藤编织的帘子,月光柔柔地泄在地上。
他默默地转了回去,留下了无声的词句。
长相思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一个月后,露晞临盆。
山舍中传来了一声声嘶吼,重光跪在空旷的山谷中,只在雾内留了一个他从附近山村请来的产婆和一个帮把手的丫环。
高远的重山像一重重厚厚的屏障,望着山上高耸的树木,他觉得自己渺小得如一缕尘埃一般。
“哇哇哇哇哇”
不知过了多久,当痛苦的嘶吼变成了清亮的啼哭时,重光起身缓步走向了山野中的屋舍。
“恭喜公子,是个男孩。”产婆笑吟吟地抱着刚被过上襁褓的婴孩向他走来。
“同喜,同喜。”重光挤出了一个笑容,他伸手接过了产婆手中的婴孩,掏出银钱递给了她。
小小的孩子在他襁褓中啼哭,细碎的阳光照在了他那光滑嫩白的皮肤上,显得他像一块未染尘埃的润白软玉,一双乌黑发亮的瞳眸像一潭透彻可鉴的乌泉。
那一刻,重光顿时生了不想让他被这个世界浸染的心。
是夜,重光抱着那小小的孩子来到了山中的古刹,他跪在了那个老和尚面前。
“高僧,求您收了这孩子为徒吧!”
第26章 十一
周露晞诞下一子,待孩子断乳,重光将他送至老和尚居住的古刹,又将露晞接回了宫中。
不久之后,朝堂上传来了南汉灭亡的消息。
“官家,汉与我唐相邻,今汉亡······”
下一步就该轮到南唐了吧······
高台下的众臣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他们跪俯着,仿佛在跪拜着一座神像,旁边的金炉发出袅袅的灰烟,仿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