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婕觉得温阑对郦清妍太过放纵,不由皱眉道,“那也太过无礼了。”
“堂堂清惠长郡主,若是连这点特权也没有,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郦清妍并不将不去陪温家长辈吃饭的后果放在心上,拉着清婕在身旁坐了,拨了拨她湿润的头发,“你从哪里来,去过翩若轩没有?雪晗居住着,可还合心?”
“直接从雪晗居过来的,我住在那里很好,里头的东西都挑的是最好的,下人布置得又很细心,生怕苛待了我似的,连说话也不敢大声。”左右瞧了瞧郦清妍的屋子,“还没有去过翩若轩,昐五娘信誓旦旦说一会儿要过来,到现在了也瞧不见人影,莫不是太累睡着了吧?”
“不无可能,她向来是按着自己的性子和喜好行事的。”
清婕笑了一声,问道,“我们要在江南住多久?七姐何时动身去十二禤阁?去了过后还会回来吗?隔多久回来一次?在船上不敢轻易去打扰七姐,只听拾叶提过一两句,七姐到了杭州似乎要参加什么考核,难度很高的样子,考核通过过后,七姐还会像现在这样忙吗?”
郦清妍被她这一串连珠炮似的问话说的晕头转向,连连做着暂停的手势,“怎的现在说话这样急,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为好?”
清婕垂下头去,带了些许委屈和歉意,鲜有的小心翼翼和可怜兮兮,“婕儿只是担心姐姐很快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郦清妍捏了捏她的手背,“八妹害怕一个人留在这儿么?有聆昐相陪,衣食无忧,出门有专人保护,作为长郡主的妹妹,下人只会像对待主子一样对你,只怕连温家正经的大小姐也比不过你,为何还要害怕?”
清婕当然听得出郦清妍话语中的揶揄,眼睛抬起来时湿漉漉的,惹人心疼,忍不住会心生怜爱,说话时却是从未有过的情真意切,“婕儿不希望离七姐太远,婕儿希望能永远陪在姐姐身边。”
郦清妍有一瞬间的愣怔,她其实很少有被人这样依赖过,而清婕这种依赖是掺杂着很强的保护欲的,倒不像是清婕在害怕,而是清婕在担心即将面对各大长老的苛责的她会害怕似的。
“你很快会长大,也注定会变得如我一般强大,哪里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呢?”郦清妍勾住清婕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会留人保护你的。”末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加了一句,“你若是想去十二禤阁总部,等这轮忙碌结束,我来接你。”
这回发愣的人换成了清婕,“七姐,我并不是……”她想解释,但是却被郦清妍打断了,“不是要喝粥么,怎的一直不动勺子,听棋现在很少下厨,下次像现在这样有口福还不知要轮到什么时候。”
一旁的听棋听得直笑,“小姐可莫打趣我,想吃什么只消吩咐一声,小的还不忙不迭的去做来,哪里敢摆什么谱子。”又对着清婕说,“八小姐不爱吃甜的,这碗特地少放了冰糖,若是不合口味,可别怪听棋手艺差。”
清婕尝了一口,笑起来,夸赞道,“味道很好。”作为一个国公府小姐,从小到大并不缺仆从,却也不禁羡慕起郦清妍和她丫头的相处方式来。温阑对郦清妍这几个贴身丫鬟从不偏颇,甚至颇为赞赏,独独对自己那两个看不上眼,此番看来,不无原因。终究是坐井观天,以前她竟没发觉自己的丫头有多么的差,真到了该培训几个得心得力丫头的时候了,也不知现在才认识到这一点,算不算晚。
郦清妍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将口中的绿豆粥咽尽了,缓缓道,“我的人你可以用,缺银子了只管和弄香说,只要不是离经叛道,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
清婕的眼眶顿时热了,泪眼朦胧之中听到郦清妍继续说,“在我身边,你的任何力量和特长都不用隐藏,只要能够帮得上你,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看到你变强大,我会很欣慰,因为你于我而言是不同的。”
“所以……”清婕怔怔地说,“七姐将我从家里带出来,从郡主府带到夏园,又带我来了杭州,都是因为七姐想……”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心中一直有很多种猜测,在胸膛里挣扎着想要突破出来,撞得一阵一阵的闷痛。在这些疼痛中唯一的庆幸,是她从庆国公府踏出的那一刻起,从没想过要害郦清妍,从未嫉恨,也从未想过要夺舍这一切。
郦清妍微微笑着,托着腮看着她,“八妹认为是什么原因,能够让我将一个和我娘亲斗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的女儿,从我一直想逃离的地方带出来,放下隔阂和对立,忘掉曾经是堪称敌人的关系,宠爱有加,并给了她一切女子想要的荣华富贵,自由和前途。这一切,仅仅因为你是我八妹,仅仅因为我觉得你的聪慧局限于内宅太过浪费吗?”
清婕心头巨震,结结巴巴开口,“什,什么原因?”
有一个念头,正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以疯狂的速度茁壮成长,洒下一片舒适清凉的同时,根蔓几欲血管涨破。
可是郦清妍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朝她眨了眨眼,“原因你以后就知道了。”黑凤翎般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如同花间黑蝶的翅膀,只是带起了一阵微不可闻的香风,却在清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郦清妍弹了弹她的额头,“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