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眸子通透,仿佛凝视着注定会发生的未来。
在那个未来里,山吹乙女一去不返,孤独地病死在小屋里,郁郁而终。
不知为何,鲤伴内心涌上彻骨的伤痛,却在几息之间远去,犹如一场幻梦。
他的手指握紧了镜子。
“多谢。”
百物语看起来,是个很民主的游戏。每个人的机会是均等的,轮流发声,而在埃兰的主持下,氛围变成了独裁,前半个月这并不明显,因为大家的水平差得不是特别大,看起来有那么点雨露均沾的感觉,可在鲤伴来了之后,情况彻底变了。
大人,翻他的牌子太频繁了吧!
游戏者们的眼眶湿润了。
然并卵。
以灵魂和美貌论,奴良鲤伴毫无疑问地艳压群芳,不独宠才是有问题,埃兰在“臣子”们的“逆耳忠言”中,我行我素地继续点鲤伴面前的蜡烛,隔着早已不再发光的茶锅,一个讲一个听,若不是蜡烛偶尔会燃起和熄灭,其他人都不知道某个看不见的妖怪讲完了一个故事。
可这根本没有意义。
熄灭后即刻燃起,根本没有别人的机会啊!
已有两件重宝的青年在反复的希望和失望中,听到了心灵深处愈发壮大的声音:不够,还不够……更多,还要更多!全部都是我的!
他的手,轻轻搭在了华美的刀柄。
这果然是把宝刀。
刀出几近无光,在黑暗中宛如索命的幽灵,极美,极艳。
可惜的是,这一刀未尽全功。
越往前,空气越是粘稠,仿佛手脚都浸在了沼泽当中,无法动弹,陡然清醒过来的青年冷汗涔涔,而就在他想要开口求饶的时候,口鼻也被“沼泽”浸没。无法移动,无法呼吸,他沉入了“沼泽”当中,有什么疯狂涌入他的七窍……
能够在昏暗中视物的鲤伴语气微顿,埃兰歪头瞧他,眼底透出询问。
鲤伴看得很清楚。
既然是那人率先攻击少年,那么现在这样也是咎由自取。
就这样吧。
鲤伴继续讲述着故事,埃兰则自始至终没有多余的反应,没有给那目呲欲裂的青年一点注意。
宛如无声的默剧。
不知是否巧合,青年所在的位置少有光芒,没有谁注意到那模糊的身影,于是,他就在这样的绝望中窒息而亡。
“当啷。”
宝刀坠地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们在黑暗中呼唤得到过利刃的人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而当光线明亮起来时,那死不瞑目的尸体便映入眼中。
“这……”
智商及格的,都能看出来龙去脉。
他们的目光很快掠过没有价值的尸体,落在宝贝上,蠢蠢欲动,又忌惮不远处的少年。
“大人,您看……”
“怎么?”
已将刀剑和珍珠收起的少年回头看向说话的人,目光清澈而柔和。
这本是友好的神色,然而发声的人却似乎从中看到了无边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明的所在,尽管那疑似幻觉的景象很快消失,他也不敢再说,生硬地转了话题道:“什么时候再轮到我们?”
心声。
“对啊……”
“我已经想好新故事了。”
普遍长相不过关、发型丑到地心的男人眼巴巴看着你的样子,让人很有毁灭的冲动。
埃兰赶忙看着鲤伴洗眼睛,然后心平气和地点燃了自己身前的蜡烛,语声雀跃,“我先来说几个吧!”
一轮拍马后,众人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黑暗神很满意。
光线重新暗了下去,烘托着氛围。
众人一边仔细听着,一边艰难地一心二用,苦思冥想不落俗套、超越同伴的赞美之词备用,然后他们想啊想啊,就一个个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埃兰没有讲故事的天分。这件事情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听他讲故事的人,要么中途走了,要么听着听着打起了瞌睡,从无例外——但这不能阻止埃兰想要讲故事的心情。喜欢这种东西嘛,就是这样的。
即使上天给了你魔法的天分,但你喜欢的职业是吟游诗人,那么你将来想要做一个有名的魔法师,还是个不入流的吟游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