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想的却是,哎哟,她这个愁人的傻闺女哟!去一趟医院得多少钱哪?看她这手面儿宽的,敢情是拿着她老爹老娘的钱当屁放哪?
一旁张明芳抬起眼看了眼婆婆,嘴里嗫嚅了几下,没说出话来。
傅秀才不怕她娘,扭头就跑出去逮住了她大哥,叫道:“大哥,快借车送桃儿往镇上医院去吧!在家等死吗?!”
傅卫东一个大男人,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得了小妹这一句提醒,当时就冲到堂前跪下了,叫道:“爹,娘——求你们救救桃儿吧,我要带她去医院哪——”
张明芳也扯着大女儿过来跪下,砰砰磕了两个头,泣道:“丫头也是你们的孙女儿啊……她还比小姑子小一岁呢,长大了叫她孝敬爷奶……”
屋里传出一声叹息,傅家的当家人傅声顺从炕上支起身,问大儿子:“你想去,好,我不拦你,我就问你一句,救不好怎么办!啊?”
傅卫东毫不犹豫:“救不回来,那就是丫头的命!以后想起来,我做老子的也是给她尽了心了,没对不起她。要是就这么熬着,以后想起来,不成了我做爹的活活送了丫头的命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傅声顺也没话说,下炕从大立柜里掏出个挺结实的背包,伸手寻摸了一阵,摸出个草纸包来,打开,用粗糙的手指沾着唾沫数了几张钱出来,递给大儿子。
傅卫东一句话没说,爬起来去村长家借了辆驴拉板车,用被子裹起闺女放到板车上,立刻就走了,张明芳也跟上车去照看小闺女,只留下了傅杏。
这一夜,傅秀都是提着心过的,次日清晨鸡叫三声,她才醒来,就听见马艳红骂傅杏,“死丫头,就那么贪睡!天都亮了,家里的鸡都叫了三声,这里竟然还没做好饭呢,你是要饿死你小姑?”
傅秀紧张的心里顿时被无奈取代,推开窗户喊道:“娘,我起来了!”
马艳红立刻答应了一声,放过了大孙女,过来跟女儿说:“怎么不多睡会儿?还早着呢,睡不好,一天没精神,多耽误学习呀,给你煮了个鸡蛋,一会儿吃了走,别傻不拉叽的分给人。”
她指的就是大孙女傅杏,在她看来,傅秀就是个傻大方,手里存不住好东西的货,要不是她时时盯着,指不定就吃多少不明白的亏去。
其实傅卫东一家子都是老实人,反而是傅秀一肚子心眼,傅秀自己就死活没想明白过,她娘怎么就认定了傅杏姐儿俩有一肚子鬼心眼儿呢?
她闭着眼打了个哈欠,走到天井里用冷水泼了把脸。
她娘就是那传说中的极品婆婆,极品奶奶,掰不回来的,三观都定型的人,她已经放弃跟她争论了。
傅卫东这一去,就是三四天,到了第四天上,一家子终于回来了,才到村口,就有人跑来给傅家报信。
这几天最提心吊胆的就是傅杏,一听说人回来了,当下什么也顾不上,撒腿就往外跑。傅秀正晒干菜,慢了一拍,跟着反应过来,也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往村口的方向奔去。
傅卫东一家子连带板车正被乡亲们团团围住,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团喜气,傅秀就知道是好事儿了。
有人眼尖看见她,叫道:“桃儿她姑,也过来看侄女?你爹妈呢?”
傅秀根本不答,全当没听见,分开人群进去一看,傅卫东夫妻站在板车旁,正跟邻里乡亲寒暄,傅桃倚着被坐在车上,苍白的脸上带着笑,还是大病初愈虚弱无力的样子。
她看见傅杏搂着妹妹激动得直哭,待在傅杏怀里的傅桃却好像皱了皱眉,然后才扒着傅杏的胳膊,把脸埋进了她怀里。
傅秀再不肯上前一步,总觉得事情哪里出了变化。
人群过了好一会儿才散去,穆卫东把女儿从车上抱下来,笑着说:“爹要把板车给人家还回去,桃儿,你自己能走吗?”
傅桃点了点头,不知怎么,有点儿怯生生的劲儿:“能。”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