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笑容中,陈安修从昨天就忐忑的心慢慢安稳下来,他知道章时年今天之所以空下来,除了老太太身体不适,吨吨要走,也未尝没有陪他的意思,章时年担心在老爷子生气后,他单独留在章家不自在。前景艰难,有时候不是不恐惧的,只是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坚定地和自己站在一起,所以才有了往前走的动力。
“爸爸,面条送到冒冒鼻子里去了。”
陈安修听到吨吨的喊声,低头一看,还真是,他面条挑地太高,冒冒为了吃到嘴里,努力仰着头张嘴在够。
章时年打完电话,进屋发现吨吨冒冒都吃地不少,他倒是不怕两个孩子胃口好,可担心他们积食,就准备牵着到街上溜两圈。经过前院的时候,章时年找小王医生给安修检查了一下,确实也没什么问题,医生也没开药,只给他拿了一小瓶鱼肝油,让他自己回去抹抹鼻子。
街上要比院子里热闹一些,上午的时候经常有趁着暖和出来遛弯的老人,还会有三三两两背着大包慕名来参观的游客,老爷子住的这条胡同并不是什么著名景区,但这边离着故宫不算远,这附近的四合院又保存比较完整,喜欢胡同和四合院文化的人会愿意到这边走走逛逛,成群结队的旅游团倒是很少见,可能一般人也很少对此有兴趣。看来看去无非就是些院子,还是些不怎么新的。
今天他们一出门就遇到两个外国人站在他们家门口,看样子是在描摹门楣上的精致雕花,可能见他们刚刚从院子里走出来,其中一人还上前客气地询问,能不能允许他们进院子参观一下,章时年拒绝后,那人笑了笑也没勉强,但又打手势说仔细看看那些砖雕和门墩,这次章时年没制止,还让门房给他们拿了个凳子。
陈安修看到他们就想起天蓝,天蓝来北京这些天,除了第一天来的时候,他们在天晴那里吃过一顿饭,其他时候就见过几次面,也没怎么特别招待过,他想着人明天就要走了,就给天蓝打了个电话,本来是想约着中午出来一起吃顿饭的,但天蓝在电话里说,她正在阿姨家里做客,陈安修也就没勉强,他知道天蓝口中的阿姨是四婶的一个好友,天晴见过,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想来四叔四婶应该也不会在这件事多计较,毕竟天蓝在绿岛上学,他们平日里也都没少照顾,不差这一点半点。
他们这一圈溜达的时间有点长,但当陈安修他们拎着一大包绿豆饼回来的时候,那两个人还没走,吨吨闲来没事也凑过去看,他的英文很好,倒是那两人的英文可能不是母语,有时候还磕巴两下,但基本的交流都是没问题的。那两人介绍是来自意大利,然后是做家居设计的。
进屋听保姆说老太太已经歇下了,他们也没再进去打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房间内已经被重新收拾过,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也都洗出来了,冒冒刚刚在街上遇到个捏糖人的,陈安修给他们哥俩买了两个小的,他们在路上就嘎巴嘎巴吃干净了,结果现在冒冒不死心,章时年就拿出彩泥和他一起捏小人玩。
厨娘杨小桃就是这个时候敲门进来的,她手里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小陈少爷,这是给你熬的藕节水,趁热喝吧,我放了一点冰糖。”
陈安修想起早上老太太是这么说过,可是他都没和厨房里说,他们竟然做了,还是这人亲自送过来的,“谢谢杨姨,先放在这里吧,我马上就喝。”
章时年在里间见他端着一个碗进来,就问他,“刚才是杨姨?”
“恩,熬的藕节水。”他端着碗喝了两口,即便加了糖,味道也没那么好,老太太现在病着,现在肯定没心思特地嘱咐厨房,那么就是厨下主动做的了,真是难得,他记得刚来的时候,可是没这待遇的。
说起杨小桃的来历,他在闲聊中听章时年提过几句,这小老太太七十多了,也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她父母以前就是在章家做事的,她从小也算在章家长大,她的厨艺也是章家上一代的大厨手把手教出来的,她从出师以后一直就在章家做事。章家最困难的那几年,老爷子让她回了老家,不少人知道她曾经是章家的厨子,做的一手地道的章家菜,都打听着上门请她去府上做菜,这其中就包括不少建国初期新起的所谓权贵之家,她不敢得罪,去也去了,但没过多久,就托辞出来了。据她自己后来说,她实在不愿意去伺候那些人,新富乍贵,家里不讲究,也没有规矩。
辞工后,她自己找了个在国营饭店做厨师的工作,等老爷子东山再起,派人去寻她的时候,她已经在那个饭店里做地有模有样了,就这样,她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又回来了。后来老爷子退下来出国,她也跟着去了。这次老爷子回国祭祖前,她病了一场没跟着,病一好,她就跟着回来了。
这小老太太的丈夫也姓杨,早年就去世了,她自己带着一双儿女也没再嫁,如今她的女儿一家住在南京,家里的餐饮生意做的很大,儿子就在北京教育系统上班,据说退下来的时候官职还不下,她有两个孙子,大孙子国外名校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