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璋头大如斗,只好说:“我,我就唱一个,很久以前的老歌了,不过你们肯定没听过,我妈妈那一代人,却几乎个个都会唱。”
他的目光蓦然温柔如水,轻声哼唱《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这个旋律很悠扬,但歌词在今天已经早已不适用,便是周子璋小学时代,学校也不再教这首歌。可它对周子璋意义很不一样,那是他留下来的,关于母亲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一,在那场车祸发生之前,他分明记得,自己的母亲会一边做饭,一边轻轻哼唱这首曲子。
伴随着记忆的,总有一缕橘黄的阳光,老旧却温暖,还有母亲长长的,垂到臀部的发辫,多少年过去了,早已记不得当事人的模样,可这些细节,却犹如镂刻,从此再也无法忘却。
不能忘却,也无法分享,多少年就这么一个人捂着,回忆长了霉,可又洗了白,删删减减,到了现在,这个调子,居然比那个唱歌的人,记得更清晰。
似乎余音未完,但周子璋却没有哼唱下去的勇气了,他勉强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唱得太难听了。”
林正浩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伸过手,用力拍拍他的腿,笑着说:“哪的话,很动听哦,宝贝们,你们说是不是?”
两个小女孩鼓掌,又叫又闹说:“好好听哦,周哥哥要教我们。”
第26章
s市博物馆以青铜器藏品驰名天下,这里头汇聚了解放前江南几大收藏名家的藏品,著名的大克鼎、龙纹扁足鼎等都在那里,按年代分成不同时期不同展位,清晰简介地呈现出从商代到春秋时期的青铜器文化。这天非逢着节假日,参观的人并不多,诺大的展厅内,足够小姑娘们兴奋地跑来跑去,不时跑回来叽叽喳喳地嚷嚷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林正浩带着周子璋跟在后面,只是微笑,却并不阻拦孩子们东奔西跑,倒像个放牧的牧人一样,只需扫一眼孩子们在哪就行。周子璋心里有些诧异,不是说让自己来做家教的么,可现在看来,他却什么也不用做。就在他满心狐疑的时候,林正浩微笑着转过头来对他说:“别急,她们从没见过这些,先有个感x_i,ng认识,然后你再给她们讲故事。”
周子璋点头笑了笑,说:“我只怕呆会她们会闷。”
“怎么会,”林正浩带笑看着他,说:“你不只是要给她们讲,还要给我这个门外汉做下科普工作。”
“林先生您已然是收藏家,我可不敢班门弄斧。”周子璋腼腆地笑着说。
“你总是这么客气,”林正浩温和地责备说:“我比你年长几岁,别老是先生先生的叫了,就叫我林大哥吧。”
周子璋稍稍有些吃惊,说:“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林正浩呵呵低笑,拍拍他的肩膀说:“在台湾都是这么称呼的,你又不是我的下属,也不是我的客户,而是跟我蛮投缘的小朋友,叫我林大哥正好,你说呢?”
周子璋抬头看了他一会,点点头笑了起来,低声说:“林大哥。”
林正浩仿佛很高兴,又拍拍他的肩膀,转过身朝不远处手拉着手脑袋挨着脑袋挤在玻璃柜前的小姑娘招招手,提高嗓门说:“圆圆,贝贝,过来。”
两个小孩一齐跑了回来,像两只花蝴蝶一样,拉住林正浩的衣襟争相报告那边有个大锅脚上有动物。林正浩被吵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举手说:“好好,你们乖,一个个说,看到什么了?”
圆圆急切地说:“大老虎,有大老虎哦。”
贝贝却争辩说:“舅舅,是怪兽,是怪兽了啦。”
林正浩听得莫名其妙,周子璋却笑了,说:“那不是老虎,也不是怪兽,是古代的祖先们想象出来一种动物,叫饕餮。”
林正浩一听就明白了,原来小姑娘们争论的是青铜器上的兽面纹,不觉笑了起来,对两个小姑娘说:“你们倆带周哥哥去看那个有怪兽的大锅好不好?周哥哥会讲很好听的故事哦。”
小姑娘都瞪大眼睛,期待地看向周子璋,模样可爱又直率,周子璋禁不住微笑了,骨子里当老师的自觉出来了,立即一手一个,拉了她们走过去。
这一讲不要紧,直把周子璋讲到口干舌燥,青铜器这样的东西,对孩子来说隔得太远,太多细节不容易讲得通俗易懂,孩子的想象力又无穷无尽,经常东拉西扯地问各种幼稚的问题。幸好周子璋很有耐x_i,ng,又当过老师,一面耐x_i,ng解答,一面也知道怎么调动学生的兴趣。他引着两个小姑娘从青铜器形状开始认起,逐渐教她们留心上面的纹样、变形兽面、甚至包括里面铭刻的铭文。然后慢慢讲这些形制的用途,在各个时代逐渐演变的功用,还穿c-h-a着几个春秋里头的故事,直把两个小孩哄得一愣一愣的,看着他的目光崇拜得不得了,一圈青铜馆逛下来,已经抱着周子璋的手不放,直嚷嚷好喜欢周哥哥了。
周子璋心里充盈一种久违的单纯的快乐,圆圆和贝贝虽然出身豪门,但看得出大人教导得很好,可爱却并不骄纵,任x_i,ng和胡闹都在大人能够忍受的范围,稍稍有些过火,林正浩便会在后面警告地咳嗽一声,或者责备地看她们一眼,通常都颇具震慑作用,孩子们也懂得立即收敛,可见这位舅舅也不是一味只懂得疼外甥女。
走出青铜馆,又看了博物馆时下办的一个荷兰明清瓷器贸易展,这个展览显然没有刚才看青铜器的吸引力大,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