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要爬下床去找凝光, 却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云……阿凤。”顾云戮踩着月光站在门口，屋内暖洋洋的烛火将她的脸颊映得一片柔和。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在心中盘桓了千万遍的名字几乎就要脱口，但她强咬住了，有些生硬地变换了称呼：“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手指在门板上用力捏了捏，才提起步子快速走了过来。

林云幽殷切切地抬头看她，明亮的眸中燃起两团炽火：“我没事，凝光，我没事。”近乎迫切地翻身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抱住凝光的腰。

被这柔软的身体扑了满怀，顾云戮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曾经期待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但终其一生，都未曾得到过。直到现在，直到她换了个身体，曾经屹立于云端，高不可攀的人终于走下了神坛投入她怀抱。

她该高兴的，至少她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抱紧了林云幽。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那空泛的滋味却怎样都填不满。

“……你跑什么，还不穿鞋子。”稍一用力把她抱起来，慢慢放回了床边，她像是认命一般蹲了下来，把她不盈一握的小脚捏在了手里：“这么冷，还不好好在床上躺着。”

林云幽吃吃地笑了起来，两颊染上了晕红：“我只是太喜欢你了，看见你，就忍不住想去你身边，凝光，你也这样喜欢我吗？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不会，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我离不开你的。”

林云幽双眼闪闪发亮，俯下了身，抱住凝光的脸：“那你以后不要叫我的名字，叫我娘子好不好，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的名字。”

顾云戮看了她一眼，纵容地覆住了她的手：“好，娘子……”

也许是剩下的时间太短，顾云戮几乎是倾尽x_i,ng命地对林云幽好，她把林云幽想要的，自己能给的，毫无保留地捧到她面前。有时候，她也会觉得不甘，可看到了林云幽的笑脸，听她软软的，透着喜悦的声音，顾云戮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她只想对林云幽好，也只能对她好。

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地过，到第十日的时候，林云幽突然跑了出去，说要给她惊喜。顾云戮是一刻都不能不看见她的，却为了满足她的玩闹心，乖乖地待在了家中。她一等就是大半天，日薄西山的时候，林云幽才踩着余晖走了回来。

要说翟九凤的皮囊，当真是美艳的不得了，橙红的薄辉镀在身周，好似画龙点睛的一笔，让她美得不似凡人。

但顾云戮看不到这些，她眼中的人始终是那个怯生生且有些疯癫的林云幽。

不管变成什么样，哪怕是变成了一只蝼蚁，她也有信心能认得出来。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都要出去找你了。”看见她的一瞬间，顾云戮才急切地迎了过去，走进了，她才发现，林云幽的脸色要比往常白一些：“你怎么了，累了？”顾云戮眉头皱了起来，担心地摸了摸她的额际。

有一层薄汗，且冷得让人心惊。

“你别吓我，你怎……”

“没事。”林云幽冷硬地打断她的话，始终垂着的脸终于抬了起来。

暖暖的阳光落在她身周，却始终照不进那冰冻三尺的黝黑双瞳：“我今天看到了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无情而决绝地甩脱顾云戮的手，林云幽厌烦地朝后退了两步，慢慢将手伸到腰侧。

那里别了一把剑，一把她出门时未曾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的剑。

“你看到了谁？”顾云戮心中隐约有那么点影子，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要被拆穿了。但在这种时候，预想过的慌张失措不仅全都没来，反而有那么些尘埃落定的踏实，她慢慢抬起头，唇边轻轻巧巧地勾了起来：“你看到了谁？是祖巫吗？那你没有看错。”

“呵，你竟然还有脸说！”林云幽冷笑了一声，长剑瞬间拔出鞘来：“顾云戮！你这样骗我有意思吗？”

“那你骗凝光有意思吗？”顾云戮罕见地，没有顺着林云幽的心意。

她伸出了手，想磨一磨林云幽的脸颊，却被她躲开了。嘴角不自觉地沉了沉，顾云戮也没强迫她，只是脚步朝前逼近了些：“如果不是我在她的皮囊里面，她又怎么可能对你这么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没看透，你的大人眼中从来都没有你，云幽，你放弃吧，好不好？”

说着又想去拉一拉林云幽的手。

可这一次，林云幽不仅避开了她，还把长剑举了起来：“我以为所有人都会骗我，就你不会，是我错了，我看错了你！”

“那你想怎样，你要怎样？不如，杀了我以平怒火？”

“你……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瞧见顾云戮唇边那一点点弧度，林云幽眉尖一挑，手腕随即便送了出去。毫不留情的一剑，可剑速却不快，如果想躲，完全可以躲得掉。

只是，顾云戮却动都没有动一下，只听得一声皮开r_ou_绽的轻响，长剑就没入了她的胸口。

“云幽，其实我想骗的一直都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算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是我的错，是我不自量力。”

顾云戮慢慢抽出了剑尖，殷红的血顺着长剑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可她却不觉得疼，只是胸口有一些发麻。顾云戮又笑了一声，终于别开了目光，迎着夕阳往外走。

“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