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只剩下一弧微光,被阳光打了一天的石板路退了热烫,赤脚踩着,暖得刚刚好。
林俞静坐在路中间,反正她身上满身的泥,比路面脏。光着脚,因为鞋子在淤泥底下呢,人拔上来了,鞋子没跟来。
“跟你说哦,姐姐当时跑得飞快,然后跑着跑着人就歪去歪去,我就想,可不能倒栽葱,整个人倒下去啊,我就一跳……咚,就动不了了。”
“全是泥,到这里……”
她比划着,跟曲冬儿说话。
曲冬儿咯咯地笑。
两个人趁这时间都偷偷拿眼睛看了看江澈。天色已经很暗沉,江澈不看林俞静,叹了口气,说:“反正鞋我是没办法帮你捞上来了,陷泥底下呢,休息好了就走吧。”
林俞静一双大眼睛眼神无辜,轻轻“哦”一声,人没动,但也知道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这段山路石板部分刚巧到头,往前不光有尖锐的碎石子,还有两边山上掉下来的树枝,带刺不带刺的满路都是。
这会儿天色又暗,她刚刚试着走了两步,脚底就已经扎破了。
“走不走?不走我们先走了。”江澈冷漠说。
“……”听到要一个人被丢在荒山野岭,林俞静吓得直摇头,心里恨恨地想着:就胸小而已,又不关你的事,有把你得罪得这么严重吗?
好想逞强,可是不敢。
“要不你拔点草,做双草鞋?”江澈示意了一下田埂上的野草,说完偏过头戏谑地笑了笑,果然我是小心眼啊。
林俞静用力地点头,她还真拔,拔了一大把横横竖竖摆开,认真编了一会儿,抬起头问江澈,“那个,你会做草鞋吗?”
江澈摇头。
一旁曲冬儿说:“我爷爷会,可是我也不会。”
冷场了,无助了,林俞静委屈大了,眼泪要不是刚刚已经流完,估计就忍不住。曲冬儿走过来,摇了摇江澈的手,说:“老师你背林姐姐好不好?我自己走得动。”
这其实是一个每个人都早就已经想到的解决办法,问题林俞静不好意思说,江澈怕。
“简直作孽啊。”江澈无奈,不出声,转身稍稍矮下身子。
林俞静怔了怔,小声说了声:“谢谢。”
然后小心翼翼地趴上去。
“曲冬儿,回来,不许走快。”还真是背着都感觉不到啊,江澈觉得自己抵抗力上来了,路上一边走,一边提醒曲冬儿。
一路没有交流走到村外河湾,江澈把人放下来,说:“去河里简单冲一下,先把泥洗掉,回去再泡个热水澡,不然你估计要生病。”
林俞静乖乖点头去了,曲冬儿陪着她。
朦胧夜光下水声哗哗……
…………
要在茶寮村泡上一个热水澡的难度本来跟要在撒哈拉游个泳差不多。
还好江澈已经来了有一阵了,他之前找村里有箍桶手艺的根叔帮忙弄了一个大木桶泡澡,帝王般的待遇。
现在林俞静在他屋里泡热水澡简直作孽啊!这样会不会怀孕啊?
曲冬儿帮林俞静拿来了换洗的衣服,和江澈一起吃过晚饭,等了等,林俞静没出来,晚饭后玩了会弹珠,江澈还陪周映垫了会儿排球,她还没出来……
看时间曲冬儿也该回家了,家里睡觉时间都快过了。
“她不会是淹死在里桶里了吧?”江澈说,“冬儿你去看看。”
“嗯,好。”曲冬儿应声去了,推不开门,垫石头爬窗户上看了一眼,下来拍着手上的灰土,认真说:“林姐姐包着个头,躺在你床上睡着了。”
从理解的角度,确实,她身心疲惫,可是,简直作孽啊!
“去把她叫醒。”
曲冬儿把人叫醒后就回家了,又隔了一会儿,林俞静才出来,看看江澈身上因为背她粘上的一片片泥巴,都已经干了。
“对不起。”她小心诚恳地道完歉,偏头看了看江澈的表情,又说:“我看你床头有高中的书,好奇翻一下,就睡着了。”
“然后刚刚醒来又翻了一下”,江澈不答话,她自己继续道,“好像你数学不懂的比较多一点,我看见很多地方打着问号,那个,要不要我教我?我刚读完高三,很厉害的。”
“不用。”
“哦,那我回去以后把我的笔记、试卷、练习题都寄给你吧?”
“……你烦不烦?!”
林俞静整个人被梗住了一下,胸口基本没有什么起伏地气鼓鼓了一下,委屈说:“我都故意讨好你了,你干嘛这样?我……我除了,那个,那个小。我也没得罪你啊。”
说起来也对,面前这个林俞静压根什么都不知道,江澈犹豫了一下,放平语气说:“厨房给你留了晚饭,吃完回去吧。”
说完,江澈自己回了房间。
身后林俞静逞强说:“我才-不吃。”
换水,洗澡,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江澈出门,对面厨房里黑乎乎的,但是有响动,他走过去,摸到拉绳,猛一下把灯打开。
林俞静抬起头,含着满口的饭,呆呆地看着他,还嚼,还咽下去……
“嗝,嗝,嗝。”
眼珠都开始鼓了,这是要死人啊!
简直作孽啊,江澈不得不过去,给她倒了杯水放手里,同时帮忙拍打后背,给她顺下去。
“我很饿,就没骨气了。”林俞静被这一口噎得眼泪都下来了,可怜兮兮看着江澈说:“谢谢你。”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孽债?逃不过的狭路相逢?
“吃完把碗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