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谢镜清走到那小子跟前问。
有人问名姓,自然是感兴趣想买的意思,他脸上却无波动,只低眉顺眼地回:“阿冯。”
牙行商人走了过来与谢镜清交谈,说是这孩子聪明,看自己都让他帮忙就知道了,只是这个年纪,懂事了,不大好卖,要价低了又赔本,如果客人想买,得出个诚意价钱。
这小子明明是流放来的,无本生意还能赔本?谢镜清都要给这商人逗笑了,转头去了别家买了五个壮年奴隶,回头路过时,又被那牙行商人叫住了,“这位老板,价钱好商量呀!”
其实,这个“阿冯”已经滞销三个月了,市场上好卖的是做粗活的壮年奴隶和女人,他这个年纪,看着又并不算强健,上不上下不下,有别样心思的人要买也不会出高价,因此属于非常尴尬的处境。
阿冯自己也清楚,否则他不会转了x_i,ng子,牙行商人是不养闲人的,他不想被贱卖到糟蹋人的畜生手上,心中再有恨,也只得主动表现自己,帮忙干活。
谢镜清讨价还价一番,狠狠杀了价,把这小子买了下来。
去官府入奴籍的路上,大家伙儿一个没注意,这小子还想跑,被柳半瞎骑马赶上给揪住了,气得直嚷嚷要当家的把这小子退回去。
谢镜清皱了眉,翻身下马,问他:“为何要跑?”
那小子咬紧了牙不说话。
“说话。”谢镜清加重了语气。
那小子眼睛向上一瞪,大声道:“我不为奴。”
谢镜清实事求是地说:“罪籍还不如奴籍呢。”
那小子一噎,低下头,想了想,说:“我会说西北话,还会算账,会写字,我帮你做事,做什么都行。我不要工钱,还可以每天只吃一餐。只要你让我上学,十年后放了我!”
说到“做什么都行”时,这小子红了眼睛,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才十四,就有这等心志,定是有来历,谢镜清问道:“你可是有必须去做的事?”
那小子顿时满身戾气,“我要报仇!”
“报仇?向谁报仇?”谢镜清皱了眉。
许是觉得谢镜清一定会把自己退回牙行,那小子破罐子破摔,说了实话,低声道:“文谨礼!我父亲博学多才,不耐官场倾轧,弃官从商,与堂兄冯伟象素来不和,却受他连累全家流放。刚入西北境内就被文谨礼派人传话要赶尽杀绝,我父母偷听了兵士谈话,哀求兵士将我送到牙行卖走,那兵士搜去了他们身上的所有钱财与御寒衣物,将他们赶进了荒漠!此仇不报,我冯卓誓不为人!”
他终于将满腹悲愤说了出来,说完,却满心茫然。
他的仇人是文谨礼,不会有人帮自己的,更何况,他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奴隶了。
他永远报不了父母之仇了。
果然,谢镜清听完,照样上了马,向官府而去,将奴隶们上了奴籍,包括冯卓。
但回到茶马行,谢镜清将冯卓带进了书房,对一脸警戒的冯卓说:“罪籍无法考取功名,我将你入了奴籍,到你想离去的那天,我可以将你脱了奴籍转为平民,你可自去学院挂名应试。”
“但做这些事,我担了很大风险。五年内,你不得离开西北,也不能再向他人提及往事,隐姓埋名,从今日起,你叫卓远。懂了吗?”
被改了名的卓远跪地一拜,激动道:“多谢当家!”
他改口倒是很快,不愧是个伶俐人。
“别忙着谢,我还要多问一句,主审江南科举案的官员,你也恨吗?”谢镜清对上了卓远的眼睛。
卓远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说:“国有国法。”
谢镜清放了一半的心,让他出去了。
不出几日,伙计们就接受了卓远,因为他实在是太能干了,一点就通,活学活用,可见其父风采,谢镜清安排他隔日上半天学堂,平日里自己给他授课,卓远对谢镜清的学识十分佩服,得知谢镜清与父亲一样是弃文从商后,对谢镜清更加亲近忠心。
半月后,回了京城,又被顾缜派回安西卫驻营的猿斗经过此地,给谢镜清带来了谢九渊和谢府的书信。
谢镜清为表感谢,招待了猿斗一番,听他眉飞色舞地说白发将军杀敌的英姿,谢镜清却是心中一痛,红了眼睛。
他的大侄子今年才二十七岁,就白了头!他这个做小叔的,怎么能不心痛?
猿斗呐呐地安慰他:“就算白了头,谢大人比以前更潇洒了,真的,特别神武,百姓们叫他‘白发战神’呢。”
谢镜清被他的语气逗得忍不住笑了一声,又问起谢十一,猿斗说得更是热闹,说谢十一这里不如世子,被世子笑话了,那里也不如世子,被世子调侃了,说到最后才自觉失言,又不好意思地住了口。
“猿大人真有活力,与我家十一有几分相像”,谢镜清感叹。
猿斗仿佛被塞了一嘴沙,囧了脸,他才不像那个非要装古板的谢十一,傻乎乎的。他可是天生将才!将才!
因此猿斗走的时候,有些打蔫儿,直到过了玉门关,进入安西卫的地盘,才又活跃起来。
还有半日路程就能到家,猿斗不愿休息,快马加鞭进了驻营,进了家却听说父亲和大哥出门巡城了,他又骑了马追上去,在布林城见到了父兄。
“爹!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