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缜心中一酸,却道:“说得跟咱们做得了主似的。”
谢九渊把旧话重提:“到如今,再说不信怪力乱神,就是瞎话了。可我还是那句话,我信天行有道,不信苍天做主。咱们尽力而为,比旁人多活一世,算是你我偷来的,还怕什么?”
顾缜从谢九渊怀中昂起头来看他,怔愣着,倏然勾了嘴角。
“好。”
他笑起来,谢九渊便觉得天都亮了。
一时沉醉,没防备被顾缜狠狠一推,自顾自地下了床,谢九渊跟着下来伺候陛下穿衣,二人出了门,又是那个严正的陛下,和新近白了头让人不敢与他对视的谢大人。
这日来送奏章的换了右通政,他似乎胆子略小,把折子交给谢九渊时手都在抖,谢九渊丝毫不介意,顾缜却皱了眉,但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发作臣下,只得作罢。
到下午时,一个宿卫从京城赶来送消息,他进门行礼,站起身来正巧对上谢九渊,被他一头白发吓得“啊”了一声叫出来,随即脸色一变,立刻跪下请罪。
谢九渊的白发承载了太多,他们一个两个一而再这般表现,顾缜忍耐不住,刚要借着“御前失仪”的罪状发怒,就听谢九渊故意咳了一声,他看向谢九渊,两人对上眼神,于是最后也只是收下信件让宿卫出去了。
“陛下,青年人忽然白了头,任谁都会惊诧的”,谢九渊安慰他。
废话,难道自己不懂这个道理?顾缜白他一眼,低头看奏章。
真是可爱,谢九渊被陛下再昭然不过的维护之心招惹得神思不属,险些磨浓了墨。
顾岚一行人走进寨子,尽管大雨刚过,还是闻见了火|油味。
一大早,苗|人|王就派人送信到他们的住处,那汉子一脸怒容,丢下信就走,他们展开一看,发现是昨天夜里有倭人意图放火,幸亏卜羲朵早就提醒寨子里的男人们注意,倭人们并未得手,还被寨子抓住了一个活口。
这雨下了一早上,又疾又猛,寨子里却还残留了火|油味,可见这帮倭人们倒了多少火|油,真是心狠手辣。
“这些倭人竟是如此大胆”,猿斗怒道。
王泽皱着眉,没吭声,他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倭人不经大楚允许入黔,并种植米壳,本就是触犯了大楚例律,如今,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地跑到苗|寨放火?
“大胆?这根本是歹毒”,顾岚沉声反驳,眼睛打量着鳞次栉比的吊脚楼,“苗|寨的吊脚楼都为木造,又是有名的下雨不需伞,家家户户一一紧挨,若是用火|油放了火,必将快速烧成一片火海,一家都逃不过。就算人逃了出来,吊脚楼底层是蓄养的家畜,高层存放的是一家收成的粮食和种子,都烧了,一家的生活也都没了。”
他指出了这一点,猿斗与谢十一脸上更是添了几分气愤,江载道看了他一眼,一路上相处,江载道早已明白顾岚并不是传言中那样y-in沉无能,反而是非常的聪敏稳重,这下,更发现他还有细心善察的优点,小小年纪,实乃人中龙凤。
顾岚话音刚落,卜羲朵就带着阿大走到了他们身前,听到这话,面上的不虞稍缓,对一行人直接道:“他不开口,你们不能带走他,若是同意,我就领着你们去看。”
王泽劝道:“按照大楚律,还是该交给官府,把人送到府衙牢房,也不必担心倭|人来救人又生事端。”
卜羲朵冷冷一笑,说:“王大人,我们寨子里被抓的人可还没放回来。来救人?我等着他们把狗|命送来。”
想起苗|人恩仇必报的个x_i,ng,王泽知道劝了也是白劝,不再多费口舌,但他身为大理寺少卿,总不能从他口中说出同意,这不是助长这些苗|人绕开官府私下解决恩怨的风气?
此时,一个苗|人急忙赶到卜羲朵身边,眼神不善地扫了眼王泽一行,用苗|语对卜羲朵说了什么,又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他。卜羲朵听着就变了神色,接过那信件一扫,看明白了大概,脸上怒意更甚。
那信上俨然是一笔俊逸的小楷,顾岚和王泽都戒备了神色,顾岚的右手借着扇子的遮挡,握住了腰间的剑,又看了眼谢十一,谢十一会意,亦是警戒起来。
卜羲朵看向他们,咬紧了牙:“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若我们是一伙的,为何还一直费心思两头讲和,为何这时候还敢送上门?”顾岚沉了脸,话却说得分明。
似有道理,卜羲朵将信展示给他们看,话语中怒气不减:“看清楚了,这是倭|人跟镇龙县县令的信,放火是他们一起算计的,你们走吧,我不会让你们再进寨子!”
他听不进任何解释,王泽一行人只得离开。
这事已经闹大了,回程路上,众人都心事重重,顾岚轻声说:“镇龙县县令背后毕竟还有更大的官,一个县令,没有靠山,是不敢通倭烧苗|寨的。”
猿斗看向大家,“现在怎么办?”
王泽狠下了心,道:“抓人!”
顾岚回想着皇叔与谢叔的回信,没有说话。
京城。
将近午时,谢镜清匆匆跑进了秦俭尚书府的大门,对着秦俭饭桌发起了愣。
桌上就两个粗瓷碟,一碟素炒莴笋,一碟馒头。
秦俭放下筷子,咽了口中的馒头,怒道:“看什么!”
“这莴笋看着不错”,谢镜清从桌上的筷筒里捏了副筷子,挟了一口,称赞道,“不愧是千金菜,鲜嫩脆口。”
秦俭不吃这套,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