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宣旨的是个陌生太监,闻言不耐道:“殿下莫要为难咱家,这事儿真没得转圜,您还是接了旨好好备着吧。”
福纨挑起眼皮子,视线极锋利,竟将那太监唬得心中一跳。她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尔等越俎代庖,就不怕陛下回来怪罪?”
太监壮着胆子回她:“殿下也该知道,如今京中做主的是哪位爷。”
福纨蓦地站起身,直接将人逼退了半步。她冷冷一笑:“孤清楚得很。不过呢,人都说要看长远,孤倒想看看,等成了婚,‘那位爷’到底是偏帮儿媳呢,还是偏帮你一个阉人?”
“你——”太监唇角抖了抖,赔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讨饶道,“殿下啊,王爷跟前咱家确实说不上话。要不这样,咱家替您传个话,能不能成看您自个儿,您说呢?”
福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他满头冷汗应该是没扯谎。“谢主隆恩。”她漫不经心地说完,扯过圣旨随手往桌上一丢,摆手让人退出去。
太监被她吓得汗出如浆,哪里还敢挑剔礼仪,连滚带爬麻溜跑了,就跟身后有鬼追似的。
福纨总算稍出了口恶气,但事实还是不容乐观,想也知道贤亲王不可能轻易放她进宫。现下夜已深了,等明天天亮,她还得想法子看能不能混进宫去。
蛊毒发作她是一回生二回熟,虽还是痛,如今已能很淡定地躺在床上熬过去。那神秘人已经连续几夜没有来过,直到后半夜,福纨迷迷蒙蒙听见窗户响了一声。就着昏黄烛火,她睁眼瞧去,只见桌边不知何时坐了个模糊的白色人影。
那人静静坐着,朝她投来晦暗不明的审视视线。
福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意识昏沉,又陷入了黑暗。等到天光大白醒来时,屋中哪儿有旁人,窗户好端端关着,只有桌上燃尽了的烛泪。
中饭边醉娘照例带来几样吃食。人是来了,却鼓着脸,不大高兴的模样。
福纨随口问了句,见她不肯说,也没再追问。以贤亲王那张扬的性子,她的婚事恐怕已经传遍了京城,醉娘听了不开心也是正常。
福纨自己倒不如先前着急,毕竟还有个更惨的垫着——宋贺兰摔成那副鬼样子,想对她做什么基本没可能,结婚就走个过场,没什么好慌的,等之后有的是办法解除婚约。
她越想越远,甚至已经推想到结婚次日按照惯例要进宫请安,或许有机会去找失踪的女帝。她光顾着想自己的,没注意醉娘眼神渐渐变得阴郁。
突然,福纨感觉手腕一疼,却是醉娘紧紧抓住了她。她抓得那样用力,五根细白的指头几乎要抠进她肉里。
福纨皱眉:“嘶,你干什么?”
醉娘歪了歪头:“嫁进王府,你很高兴?”
“什么?”福纨没顾得上听她说什么,咬牙试图掰开她的手,“痛,你先放——”
醉娘依言松手,有些古怪地笑了一声:“我还当你不怕疼呢?”
福纨终于觉出不对:“你到底在说什么?”
醉娘垂眸静了片刻,再仰头时,已恢复了温吞的笑:“没什么,弄痛您了吗,抱歉。”
两人闹得有些僵,醉娘拎了篮子快步走出了小院。福纨揉着手腕,重新在桌边坐下,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如晖今日不知怎么了,整个人行色匆匆,面孔绷得紧紧的,连惯常的笑意都没了。
福纨忍不住打趣她:“孤虽要成婚了,你也没必要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啊,就不怕楚衡则吃醋?”
林如晖瞥来一眼,却没接茬,心事重重地说:“您对许之阑了解多少?”
“许少卿?”福纨回想了一下,“他似乎和白玉京的许家沾亲带故。不过许家已经倒了——伙同贤亲王贪污赈灾款项倒卖玉石,事情败露,前些日子被白玉京的城主下了狱。”
“不是这个,是他的私事。”
福纨愣了一下,没听明白。
林如晖将手中攥着的一页纸摊开来给她看。福纨扫了一眼,正是当日她从白蝶夫人手中得到的那纸婚书。
“女方是白蝶夫人的长女,也就是后来的定远侯世子妃,那男方的生辰八字您细看过吗?”林如晖顿了顿,道,“对,初时我也以为是定远侯世子。不放心又确认了一下,这一查就出了问题。”
福纨抬眼:“不是定远侯世子。”
“不是,”林如晖又取出另一张纸推到她面前,“我对照了全京城所有年龄相符的权贵子弟,无一相符。后来才想起您同我说,大理寺少卿和白玉京有点关系,费了点心思拿到了他的八字,您瞧——”
两张纸上录的八字一模一样。福纨愕然。
——生辰八字包括年月日时,一共有四柱干支,两个不同的人,有可能八字完全吻合吗?当然有可能,但这种情况极少出现。
福纨倒抽一口凉气:“这纸上的男子是许之阑?世子妃同他曾有过婚约?”
第41章抢亲
如果说当年之事,是白小姐同定远侯世子一见钟情,退了许家的婚约,那么许白两家不睦的根源也就找到了。
对于这样的家族而言,退婚是大事,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羞辱。林如晖道:“乍跑了未婚妻,许之阑必定怨恨上定远侯府,他到如今这个年纪也没有另娶,定然还无法释然。说不定,侯府被诬谋反也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