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不就在这里么?”
拍了拍裴戎的脊背:“睡罢。”
外面朔风啸北,洞内篝火暖融。
为了不打扰裴戎休息,阿蟾停下手中活计,盘腿打坐。
幽微月光照入洞口,勾勒他神姿高彻的仪貌,如一尊无暇玉像。
半夜里,裴戎睡得很不踏实,额发细汗,辗转反侧,身上的温度更热几分。
阿蟾睁开双眼,无声无息地走出山洞,汲来溪水。浸湿布条,拧得微干,盖在裴戎额上。
正欲离开,微微一顿,手腕忽然被裴戎握住。
阿蟾看向睡梦中的男人,双眸紧闭,颊生薄红,双唇确实病态的苍白,微微扇阖,似在唤人,但却哑然无声。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会想要呼唤能带给自己安慰者的姓名。那个人或许是爹娘,或许是挚友,或许是恋人,是一切值得信赖与依靠之人……然而,裴戎好似无名可唤。
阿蟾手指点在裴戎眉心,推平微蹙的眉头,滑过汗湿的面颊,拇指在他耳侧摩挲。然后和衣在人身边躺下,抬起头颅,令他枕在自己臂上。长臂揽过肩头,像是安抚孩童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沉黑目光凝注洞顶,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往昔。
那时,他还是……江轻雪尚不是天人师……他在对方手下受尽折磨,苦苦求活的日子里,也许与这孩子一般狼狈无助罢。
翌日,裴戎在人后背上苏醒。
浑身酸软,头颅昏沉,疲乏更胜昨夜。
感觉自己被人背着前行,对方走得很稳,脊背没有多少起伏颠簸。
脸贴着衣襟里露出的后颈,肌肤冰凉如玉,含混问道:“阿蟾?”
阿蟾道:“嗯。”
裴戎虚软道:“我们要去哪里?”
阿蟾道:“睡罢,毋需操心。”
然而,裴戎并不想要这般被人精心照料。二十多年的经历让他明白,最可靠的只有自己。即便是阿蟾,他也不愿过多依靠。
强振精神,要从阿蟾背上翻下。
阿蟾仰头,用后脑顶了顶裴戎的额头,道:“听话。”
听见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裴戎有些别扭有些好笑,道:“苦海出来的人,皮实得很,哪里就这样娇气了?”
阿蟾道:“若是梵慧魔罗说话,你也这样同他顶嘴?”
裴戎怔了怔,微抿唇,缓缓道:“你不同。”
阿蟾道:“不同,也是御众师。”
然后不待裴戎多言,出手按上他的睡穴,令人被迫陷入沉眠。
指尖从烧烫的肌肤上撤离,抬头望一眼蓊蓊郁郁不见人踪的密林,淡眉轻蹙,加快足步。
嘚哒——嘚哒————
声音由远及近,骑马之人应是很赶,马鞭甩得极响,蹄声踏得飞快。
阿蟾蓦然驻步,寻声而望,见遥遥一道人影御风驰骋。展臂拦路,请对方停步。
骑士显然没有停留的打算,马速丝毫不减。长鬃飞扬,风浪掀衣,转眼间,便要从阿蟾身边掠过。
阿蟾右足碾地,旋身错步,合身挡在道路中央。
骑士大惊失色,勒住缰绳,力道之大,几乎要勒断骏马的脖子。马儿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嘶鸣,庞大阴影笼罩阿蟾,扬起铁蹄,朝他狠狠踏下。
阿蟾神色从容,将裴戎紧紧揽了一臂,指拨狭刀一转,横鞘抵住铁蹄。
单臂稳稳顶住骏马,随后压刀撤步,令它平稳落地。
一切尘埃落定,一人一马还是懵的。
骏马晃晃悠悠地刨了前蹄,一副大梦未醒的模样。骑士有些发抖,惊慌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