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飞沙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拎起。孩童双腿扑簌,口中发出逼仄的尖叫,像是一只可怜的兔崽。
拓跋飞沙晃荡着手中的兔崽子,笑嘻嘻道:“裴戎,你觉得我是从何方而来?”
裴戎动了动眉梢,为对方那种沾沾自喜式的故弄玄虚,流露一丝不悦。
拓跋飞沙笑道:“你一定以为我是从西边来的。”
“不,我没有。”
“我才不会傻到从苦海直奔此地,毕竟那会留下夺功的嫌疑,御众师不会喜欢擅作主张的仆人。”
“所以,我跟我的兄弟们从巴州向南,穿过禾沭,驻扎于临口渡,截住这个从琼州通往南方的唯一关口。”
裴戎道:“你是什么意思?”
拓跋飞沙道:“别同我装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琼州的南边是什么,你再清楚不过。”
“白玉京与玉霄天……若要我再说明白点,那里是慈航道场!”
裴戎微微眯起眼睛,一丝幽寒的光芒闪烁在眼底,手掌覆于狭刀上,不觉摩挲着刀柄。
“你的意思是,怀疑我会放走顾子瞻或是他的亲信前往慈航,因而特地等在那里,守株待兔?”
拓跋飞沙翘起嘴角:“岂敢?我不过是见裴刺主考虑的不够周详,留下如此大的纰漏,不忍心见你空手而归,特地助你一臂之力罢了。”
裴戎道:“多谢?”
拓跋飞沙虚伪大笑:“不必客气,都是苦海的兄弟。”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裴兄弟虽犯了错,但我毕竟替你补上了缺漏,没放跑这个小鬼。”
“等回到苦海lùn_gōng行赏之时,我会在御众师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苦海的戮主是个地地道道的莽夫,不善掩饰,露出既狠戾又得意的神色。
在刺、戮两部权力争夺已至白热的关口,任何一个微小差错,都将令一方一败涂地。
而他手中这个气息奄奄的孩子,便是击倒裴戎的最有力的武器。
裴戎道:“你能肯定,这个孩子的身上藏着转轮瞳?”
拓跋飞沙自觉稳超胜券,认为裴戎的质疑不过是败者在认清现实前可笑的挣扎。
“如果他不是,为何顾子瞻不惜留下自己和亲生女儿送死,也要将体内最后一口纯阳之气渡进这个小崽子的嘴里?”
说着,他并起二指探入孩童口中,去扣他的咽喉。
孩童面色紫胀,如同痉挛一般踢动着双腿。眼睛紧闭,痛苦张口,将一个盒子呕出了出来,一缕金色云烟随之飘散。
伴以一道深沉的叹息,那是顾子瞻于此世发出的最后一句声音。
拓跋飞沙将孩童掷于一旁,拾起地上的木盒,脸上一派狂喜。
当他打开木盒,好似被突然泼了一盆冰水,喜色僵住。踉跄倒退几步,重重坐入椅中。
见他如此,裴戎有些吃惊,伸手夺过木盒。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纸条――
名葬青冢剑沉沙,忘却红尘了残涯。
一醉酩酊大梦里,刀似烈风卷黄沙。
少时轻狂登玉楼,天下英雄尽俯首。
夜半惊起孤灯瘦,寒霜冷雨催白头。
纵上楼高九十九,不胜江南一叶舟。
千载一枕黄粱梦,尽付潇湘水东流。
顾子瞻拜谢阁下赐刀。
烦请阁下替顾某向御众师带一句话――
“我终于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