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在穆洛身边汇聚,漫天鹰羽在流风中缓缓回旋。
逐渐逼近的杀手面迎清风,感到丝丝刺痛,手背在脸上一抹,染后一手血迹。这才发现,那风中的鹰羽被刀意侵蚀,锐利非常,宛若片片刀锋。
“这不可能!你怎会是半步超脱?”陀罗尼一面摇头否认,一面大步后退。但这种近乎实质的威压,做不得假,吓得他肝胆俱裂。
双膝跪地,向着唯一的希望仓惶求恳:“御众师救我!”
梵慧魔罗一眼未瞧他,唤道:“宓罗。”
依兰昭屈膝一礼,携起陀罗尼,宛如一尾灵雀飞离战局。但尚未走远,便闻一声唿哨,漫天鹰鸣为之应和。鹰群扬起铁钩利爪,铺天盖地向依兰昭袭去,宛如一群悍不畏死的战将。尽管女人手段尽出,一时片刻也破不开它们结成的阵列。
“陀罗尼,我啊,等了你许久。在胭脂山落旗之时,在落云江中浣刀之时,在明珠戈壁血战之时,在八百里奔袭龙城之际……我一直在等你!”
穆洛将刀子般的目光钉在拿督的君王身上。
“等你披甲上阵,接下我的战帖。你提你的剑,我拔我的刀,让长生天之证,令延绵十年的战火于一场决斗终结!”
“你若胜,我自埋骨黄沙,无话可说;你若败,我会斟酒一杯,敬你未愧王名!”
“然而,你人在哪里?!”他用力拍打着赤/裸胸膛,仿佛在拍打一面永不会破的铁盾,沉声吼道,“躲在你的深宫高墙内,看着你的将军战死,看着你的疆域沦陷,一次也未敢踏足战场!”
“就这么害怕面对我吗?拿督的废物!”
陀罗尼被依兰昭护在身后,偌大身躯蜷曲发颤,恨不得躲进女人的裙底。他身居高位日久,何曾遭过如此辱骂,面孔涨红。
“狂妄小子,御众师当面,你以为你杀得了我?”
失却冷静,向着梵慧魔罗疯狂大喊:“御众师,还记得我们那笔买卖吗?既然他不知死活,自己送上门来,那就给本王宰了他!”
话音刚落,便被依兰昭反手抽了一个巴掌。
“你……”陀罗尼颤声。
依兰昭目如霜冻,冷声道:“凭你也敢命令御众师。”
陀罗尼这才恍觉失言,但被女人教训,怒火更胜。只不过自家性命尚要仰仗对方,只得咳出口中血污,强忍怒意,不敢吭声。
陀罗尼如何,已完然不在御众师眼里。
梵慧魔罗凝望刀戮王,眼底兴味盎然。这般年轻,便成就半步超脱,实在匪夷所思,着实令他想要仔细称量一番对方分量。
但穆洛的目标只是陀罗尼,并不想与梵慧魔罗多做纠缠。金翎刀一指,鹰羽炸开,犹如千万金箭向陀罗尼激射而去。
梵慧魔罗怎会令他如愿,净世斩雪绦飞扬,一刀划下,引动天风,形成风墙,漫天金羽如雨珠飘摇,被狂风卷走。
但不过一息,刀芒如电光一闪,风墙裂开,穆洛身影如鹰掠出。
金翎刀与净世斩相撞,十字光影将穆洛坚毅面孔分割成两半。
穆洛的刀,像是草原的风,大漠的沙,带着潇洒的味道,不羁的豪情。明若流焰的的刀面,倒映出那猫也似的瞳眸,纵然在激烈交锋中,他的唇角亦是扬着笑。
剑乃君子,刀为霸者。
他行刀走势如惊涛狂浪,纵横之间不问回路,单可从这刀上便能看出,他有何本事席卷半壁大漠,有何资格人称“刀戮”!
反观他的对手,御众师一直以守对攻,不疾不徐,步步为营,似乎不着急与对方分出胜负。
净世斩是一柄璀璨华美的宝刀,但在梵慧魔罗手中变得既萧瑟又黯淡,好似世间万物都在他刀芒中凋零,枯朽,寂灭。
是死人刀!穆洛认出这刀法。
他曾在小方盘城中,见到裴戎使过。
但裴戎运使得太过粗浅,无法控制那股杀戮之意,令杀意流散在外。
而梵慧魔罗将杀戮凝练在内,看似平淡无奇,却令穆洛每一根毛发都在叫嚣危险,与那黯淡刀光每一次擦身,皆如与死亡擦身。
久攻不下,基于某种缘由,此战不能久拖。
穆洛心中生出急躁,但表面装得八风不动。
“怎么,御众师就这点儿本事?对付一个小小的马匪,还用了这么多招?看来真是江湖无英雄,由得你与那慈航横行天下。”穆洛笑道,想要激怒对手,寻觅破绽。
然而,论玩弄心机,无人能出御众师左右。
“我有一问,望刀戮王解惑。”长眸幽邃,认真凝望一人时,总会让对方感受到一种不可能存在的情深,“你有着半步超脱的本事,能于万军之间取敌将首级,也能杀入拿督王宫,斩下陀罗尼的头颅,完全不比与拿督周旋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