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将近二十年过去了,曾经分别驻守在西部和北部边境的齐鸿烈和韦舟扬年纪都大了,早已经回京任职。但是,驻守在西部和北部边境,防备着羌人和斡勒人的,仍是齐家和韦家的旧属。
这些将兵者,或者是两家的旧部,或者是与两家结了姻亲的。总之,其中的关系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剥离干净的。
而韦鸿鹏这些年在北关,虽不是驻军主将,但在那些当年全然听命于韦舟扬、无限崇敬韦舟扬的将官的眼中,他俨然便是“少将军”的身份。
不论韦鸿鹏将兵如何,因着他父亲韦舟扬的余泽,所有驻守北关的官兵都会高看他,甚至听命于他。
当年,先帝时候,还是贤妃的韦太后意欲为元幼祺夺嫡,为防万一,设计诱先帝将驻守在北关的韦舟扬调回京中掌管禁军。但这无疑是权宜之计。
且不论韦家人骨子里和祖传的将兵之道,只用来统领禁军是何等的大材小用,单是“太后姓韦,皇帝的外祖为韦氏”这桩人人皆知的事,若再将韦家人调回京中,那无疑是将韦家放在火上烤,难保言官们不惦记着向皇帝进言“谨防外戚祸乱朝政”。
何况,韦鸿鹏的身份特殊,他是将来要承继卫国公爵位的人。皇帝调他回京,于公于私,都不会亏待了他。只怕,届时的封赏,会更惹人注目。
所以,为了韦家长久计,韦太后绝不会让韦鸿鹏落人口实。毕竟,她的身上,也流着韦家的血,她是希望韦家好,希望韦家一直昌旺下去的。
既明了母后的心思,元幼祺便打消了调韦鸿鹏返京的念头。但这样一来,只怕她自己要做出的牺牲更大。
齐家是宁王元承宣的岳家,宁王与她,堪比一母同胞的情分,宁王娶了齐家的长女齐萱,这便能够稳定得住齐家,不需要她这个做皇帝的再如何笼络了。
但是,对于韦家,只靠着母后是太后之尊来笼络,这还不够。
须知,斡勒人可要比羌人凶悍贪婪得多,也不好对付得多。
做了十几年皇帝,元幼祺的一颗帝王心亦被历练了出来。她不再纯然地相信所谓的“旧日情分”。对于新一代的年轻臣子和亲眷,没有了老一辈的情感牵绊,她更相信的,是给予他们相应的利益和尊荣。
韦家和齐家啊……
元幼祺默默地喟叹:如今是忠君体国的两家贤臣,可是将来,几十年后,百年后呢?一代新人换旧人,他们的子孙,会不会生出不臣之心,成为大魏新的祸患呢?便如前朝的藩镇,初时,不也是忠于朝廷、忠于天子的臣子吗?
这个问题啊,迟早得解决。元幼祺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暂将此事压在心底,决定先面对眼前事。
于是笑向韦太后道:“母后说得很是。既然如此,孩儿想着,迎臻表妹入宫的事,还要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才好。鸿鹏表弟在家这段时日见着了,他日返回北关续职,也能让北关的将士们看清楚孩儿善待韦氏的诚意。”
这话已经说得很是直白了。
韦太后却听得刺心。
她仍拉了元幼祺的手,打量了半晌,纠结道:“宝祥,你……你若不喜欢娶韦臻,母后去为你……”
“没有!孩儿没有!”元幼祺摇头,打断了韦太后的话。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别处,抿唇道:“曾有人对孩儿说过,天家娶亲,情投意合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韦太后胸口一痛。
元幼祺已经迅速地拾回了错乱的情绪,重又看向韦太后,半是调侃半是认真道:“母后宽心,孩儿并不觉得委屈!孩儿只求母后一件事,来日孩儿当真有情投意合的人的时候,母后能够答允。”
韦太后微愕,目光幽深起来。
元幼祺却不再细究韦太后如何思量自己了。
她犹笑着,像所有讨好母亲的孩子一般笑着,道:“贵妃眼下在景宁宫中不方便,准备迎臻表妹入宫的事,还是请母后劳神吧!”
韦太后不由得皱眉,这意思便是,皇帝短时间内是不想宽免风柔了?
她还想开口再劝,却被元幼祺截过话头道:“臻表妹是母后的亲侄女,孩儿想着,或许由母后劳神,她会更喜欢的。”
韦太后滞住。
只要迎了她入宫,韦臻就会喜欢。而由自己亲自张罗,哪里是做来讨韦臻喜欢的?
那是为了讨韦家的喜欢啊!
韦太后顿觉疲惫,心道罢了罢了,孩子大了,自己又一把年纪了,何苦再c,ao些无谓的心,生些无谓的气呢?
既做如此想,她面上的表情也现出些许轻松来。
元幼祺又道:“母妃凤体违和,还要为孩儿c,ao劳这些事,是孩儿不孝。”
韦太后暗叹一声,瞥她一眼,道:“自家母子,不说这些客套话!”
元幼祺从善如流,点头应道:“孩儿不说就是!”
旋即又道:“孩儿想着,封臻表妹为安妃,母后以为如何?”
韦臻入宫,封妃位是肯定的。
她的身份与那些后宫女子不同,自然不会如寻常后宫女子一般,入了宫只封个美人之类的了事。韦太后也从没奢望过,以元幼祺对顾蘅的念念不忘,会封韦臻为后。
封妃是最恰当不过的。
可是这个“安”字,却不能不引人遐想。
这是在警示韦臻安分些,更是在警示韦家安分些吧?
韦太后的心中有了成算。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