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宗政渊见他眼里泛起水光,心里一阵酸涩。
他知道玖夜对这个永庆帝君满心忠诚,纵使冒着被九昭将士杀死的风险,也要独闯王宫,于封王大典之上刺杀帝君。甚至被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也丝毫不愿吐露一丝有关永庆帝的消息。
可让他现下更加震惊的,是玖夜的心里,只剩下忠心,再无其他。
满腔的炽热之心,全部给了这个已经躺在水晶冰棺里的已死之人,分不出一毫一厘的情,给予自己。
宗政渊感到心里一阵烦躁。
“你看够了么?”宗政渊冷声,不耐烦地问道。
玖夜的呼吸突然一顿,收起手,开口道,“你能不能,给我一点与他独处的时间。”
“你说什么!”宗政渊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
如此说着话,宗政渊便上前一步,伸手拽住玖夜的胳膊,用力抓着,恶狠狠地看着他。
而玖夜却是丝毫没有退却,宗政渊这威胁的模样,他早就见多了。可想起某个晚上,这个眼前的人,拿着主上的尸身来威胁他,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想到这些时日玖夜的示弱,令两人关系稍些缓和,他便是思索了一番。
“你能不能,给我一点于他独处的时间?算我求你。”玖夜软下语气,看着宗政渊的眼神中带上一抹哀求之意。
宗政渊看见玖夜眼中的哀求之色,心里更加酸涩。
四年,他从未有过一句示弱请求,如今,竟是为了一个死人,在求他?
久久,宗政渊盯着玖夜的眼睛,想要努力看穿这个人的心,到底是冰块还是人r_ou_。
怎么四年了,硬的使过了,软的也使过了,就是打不开这颗心。却是被这么一个死人,一场见面,便散尽了所有冷漠与拒绝?
看见玖夜眼中一丝的坚持,他也知道,玖夜是个认死理的人。他终是败下阵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罢了,我在外面等你。”
“谢谢你。”
听到这句,宗政渊再次意外地看向玖夜,可对方已然转了头。
小玖,我可以不在乎你对永庆帝的忠心,但你能否回过头来看看我,看看我对你的心?我对你的忠?我对你的执?
感到宗政渊离开墓室的玖夜,重新盯着永庆帝,脑海中闪现与他的过往。
可不知为何,那些过往突然被另一个人代替。
眼前出现刚刚宗政渊离开时,那满是苦涩与失落的眼神,还有那句仿佛卸下所有气力一般的语气,满是心酸。
玖夜感到有些慌张,连忙甩了甩脑袋,想要将那眼神散去,可偏偏就是挥散不去,犹如被雕刻在脑海之中一般。
他大口地喘着气,捂着心口,看向躺在冰棺之中的永庆帝。
“主上,我是怎么了?你回答我,好不好?”玖夜伸手抚着冰棺,透着冰棺,描绘永庆帝的轮廓,慌张地说着。
他想通过回忆与永庆帝的过往将这脑海之中的身影,尽数抹去。
可出现在眼前的,是关于宗政渊更多的回忆。
他看见宗政渊端坐在暗室中,提着笔,认真地批改奏折,时不时转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嘴角的笑意含着柔情。
他看见宗政渊皱着眉头,紧张地抱着自己,嘴里不停呢喃着什么,手上慌张地胡乱给自己擦药,胡乱拿着纱布包着,眼里满是担忧与自责。
他看见宗政渊被自己抵着脖颈,一副要杀要剐的模样,眼底满是苦涩。
他看见宗政渊因自己惧怕而疏远他的模样,双手颤抖,眼中布满伤意与疼痛,转身走开的背影满是失落与孤寂。
他看见宗政渊因自己偶然的示好,开心得手足无措,不停搓着双手,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模样,脸上布满讨好的神色。
他看见他看见很多很多,都是关于宗政渊的。
从前,他并不懂何为情爱,在他的意识中,便只有忠诚,对主上的绝对忠诚,以命相付,用尽一生,护其安康,便是他做为暗影的全部了。
直到遇到这个名叫宗政渊的人。
他不清楚为何宗政渊不杀了他,尽是百般折磨,也不许他死。更让他无法理解的,在宗政渊得知自己身份之后,也竟然没杀了自己。
他毕竟杀了宗政渊的父君,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难道不是么?
终于,他知道了原因。
他看见那些放在内宫中的画卷,看见这些画卷上全是自己,他静如止水的心里,终是被一粒石子激荡起来。
这个总是做些让自己不解之事的人,心悦自己。
发现这个让他唐然晃之的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辗转反侧了数个深夜,他终是想明白了为何宗政渊竟会如此待自己。
而自己,竟是无意之间,早已动了心。
可他到底是鬼影堂出身的暗影,忠与情之间,他选择了“忠”。
玖夜深深吸了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四周,屏息感受着这墓室中的风向。
宗政渊,忠情不两全,我与你,终究是陌路。
而宗政渊在墓室外等了许久,也未见玖夜出来,心下有些疑惑,便犹豫着走了进去。可当他看见墓室内空无一人,只一口冰棺和一具尸首后,心里满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是被一股怒火充斥了整颗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