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吃完饭,他看了一会儿书便去里间,我批完奏折沐浴时,他已安安稳稳睡在床上。
开始他睡觉总爱躺在中间以示不愿与我同眠,可若那样,我上床时每每因要将他拨弄一番而勾起欲火,结果反倒是他自己吃苦,後来就都好好睡在了内侧。
今夜没有行房的打算,沐浴出来,我便穿着里衣在他身边仰面平躺。迷迷糊糊正要入眠,却听他的声音响起。
「我不明白。」
我没有搭腔。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我就算有心要一一解释也无从说起,因为那个最最真实的事实,早就被他打从心眼里否决。
「每天下了朝,就到这牢笼中与我吃饭睡觉,这种日子,别说什么享受了,就算比以前在王府,也乏味上许多吧。你到底是为什么才非要夺走皇帝的位置?」
他果然不明白。我厌烦地闭上眼,不管说上多少遍,都只换来他一次又一次的质疑和嘲讽,那么我放弃,我只要现在这样就好。
「是权力吗?你喜欢所有人对你俯首称臣的样子?可是你说你没有用手中的权力去做满足私心的事情,要真的这样,大权在握,对你来说只是个累赘吧?你更不是那种以建立太平世界为己任的人,我总觉得你不喜欢高墙大院里面的生活,国公府的时候就那样了,封王後反而更勤快跑去打仗。」
他突然笑起来,感觉不到恶意的笑声稀罕地在僻静室内回荡,我莫名感到一阵暖意传遍全身。
「难道,」笑声戛然而止,他缓缓地道,「你说『全都为了我』,不是一句单纯的侮辱之辞?」
心口处看不见的丝网密密收缩,我顿时无法呼吸。
「怎么会?就算你喜好男色,像模像样的美少年也是要多少有多少,还是你自己生得过分好看,所以就反过来喜欢丑怪之人?啧,你兄长我,也没有凄惨到那般田地吧。」
和吃饭时相比,他的心情平静得几乎吓人,竟然还有心思调侃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你要做这么多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情?二郎,我本想定是以往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你,招致这样凄惨的报复,可你为什么要去挡元熙的匕首?那件事之後,我思来想去,还是一点都不明白你。」
说到後来,他的语调有些模糊,显是不太清醒了。
我将刚才他说的话翻来覆去思量许久,终究忍不住,支起身体凑到他耳边,轻道:「我对你,从无半句虚言。」
他双目紧闭,然而躯体相贴处传来的轻颤,显然意味着听了进去。
应该再多说一点吗?再告诉他,我从什么时候起就对他有了异样的心思,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待在他身边,我不能忍受他的防备疏离而孤注一掷……
这一回袒露心迹,是不是就会有正面的回应了?我不敢幻想他从此心甘情愿投入我的怀抱,我只是想听他恍然大悟地说一句「原来如此」——
呆望他终究忍不住微微抖动的睫毛,我轻轻叹息,躺回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