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苓叹了口气,接着道:“原本这件事我也不大知道,很多事情是向师父问来的。五百年前,我族汐殿下辅佐黎侯黎夙打江山,而后谣言四起,说姜氏一族势力越渐庞大,恐日后想取而代之。庆幸的是,黎侯那时并不相信这些谣言,所以我族人并没受到任何牵连。后来,汐殿下帮黎兴侯夺下一个又一个诸侯国,本意是想帮他一统二十诸侯国,结束诸侯国间年年征战、民不聊生的局面,却没考虑到黎侯并不是一个仁德惠泽的君主。汐殿下打下那些诸侯国后,黎侯将那些诸侯国的皇室都屠杀殆尽,稍有反抗之人,全部砍头示众。渐渐地,汐殿下觉得再帮黎侯就是在增加我们姜氏一族的罪孽,心灰意冷之际欲带着姜氏一族退隐。但就在这个想法提出后不久,就引来了一场灭族之灾,黎侯与昆仑境的主人泽阙密谋,以昆仑境最厉害的九天堕魂咒对我族人大肆屠杀。”
说到这里,符苓的眼中隐隐浮起悲凄之色:“师姐你大概不知道九天堕魂咒的厉害,它是以洪荒之力驱动的咒,即便我们是上古族群,依然无法与之对抗。族人中一大半都死在了那场劫难之中,包括汐殿下。侥幸不死的族人也并非真正逃过一劫,因为九天堕魂咒一旦实施便不会停止。从那以后,我族中人至多到弱冠之年便会身染恶疾而亡,所以五百年来,我族中人散落至天涯海角不说,还一代比一代少。也许终有一天,我族中人便会灭绝,彻底消失在这西封大陆上。”
符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青汐道:“师父说我也是他一次下山,碰巧遇到一对族人夫妇病发生亡,于是他才把我带回了黎周山抚养长大。”
一幕幕血腥残暴的画面从青汐脑海中一一掠过,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
青汐握着茶盏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泛着灰白,许久后,才抬眸看向符苓:“师妹,你的心底,其实有没有恨过姜青汐?若不是她,或许……你们族人现在还生活得尚好,没有死亡,没有分离,你的父母也尚且还在人世,你有没有恨过她做了那样的决定?”
五百年来,她没有一刻心安过。
她那时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决定会带着这么大的灾难,更没有想过黎夙会下这么狠的手,不仅让她死,更要让整个姜氏一族就此葬送。不过从头到尾最让她最想不到的是,泽阙不仅是月国的二公子,而且还是昆仑境的主人,而她竟还一头热地想和他白头偕老,退隐山林,着实是讽刺至极。
她上一辈子得长老们谆谆教诲,时时谨记自己是一族之长,想着既然族人们尊称她一声殿下,她就该扛起整个姜氏一族的兴衰荣辱,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谨慎,做过的错事两根指头都数得出来。
而这唯一做错的两件事——其一是不防备黎夙,其二是爱上了泽阙,就将她置于了万劫不复之地,将姜氏一族置于了万劫不复之地。
符苓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师姐你……怎么会这么想?”顿了顿,又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恨过汐殿下,从来没有。我想就算汐殿下帮黎侯一统二十诸侯国,黎侯放过我们,昆仑境的人会放过我们吗?我有时候在想,六百年前,我族人得得孟国王室长公子黎桓以上古神器皇苍鼎庇护,躲过灭族之灾,已是侥幸。这些年上古族群凋零得七七八八了,也许我们上古族群的命数便该如此。我不恨汐殿下,也不恨任何人,但我也不会喜欢任何人。我今年已满十六,至多到二十,虽然不知道会是哪日,但我终是会死的。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在我死的那一天有任何牵挂,任何不舍,我想我活着的每一刻都是高兴的,了无遗憾的。”
符苓顿了一下,拿起葱油饼咬了一口,再偏着头看向青汐道:“我这样说,师姐可懂么?”想了想又笑道,“不懂也无妨,我懂就行了。”
“我懂,但是符苓,”青汐静静地凝视着她,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道,“师姐以我的姓氏起誓,我定会让你长命百岁,儿孙绕膝,你相信师姐么?”
符苓望着青汐,许久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师姐,你之所以要找四大神器,是不是……和解开我族的族咒有关?”这是一直埋在她心底的疑问,但师父和师姐都没说过,她也不敢乱问,但她隐约觉得两者有些关联。
青汐唇角微微勾了勾:“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