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可能。”

“真的，不可能。”

所有人一致反对。晏止钏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怆惶地走出了龙宫。她浮出水面，恰好看见阴云遮月。她在岸上坐了一会儿，静静地听着林虫的鸣叫和海潮的声音。龙女从东海里出来了。此佳人移步当有惊涛骇浪相随，然而她没有弄出任何动静，只是缓缓踱至晏止钏面前。她衣带飘飘，仿佛神仙。龙女算不算神仙？答案是算。

“我没什么好悲哀的。”晏止钏伤怀地说，“只是大概太空虚了，就难免胡思乱想，无风起浪，打鸡骂狗，指责这个，怀疑那个。我觉得天弦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她不是无故兴起与人定立百年之约，她早知道人间孽缘最可能由时间造成，抛下一条钩，串上香饵，想想看吧，怎么会没有鱼上钩呢？没有张采奚，会有其它故事，其它悲剧。她是十拿九稳的。她只是想让人间变得更乱，更没有欢乐可言……”

“你怀疑人也要有个理由。”龙女的声音像……啤酒。像啤酒一样清爽。“天弦可是天帝亲破五十弦琴的一根神弦。你是不是也要把矛头对准天帝呢？”

“嘘……人在做，天在看。人在说，天也在听。你一出生就是龙女，父亲是龙王，母亲是龙婆，嫁给龙太子，生的是龙子，可谓贵戚，岂可说这种话？”晏止钏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我就是说天帝是个黑心鬼。如果他是无聊的家伙，我毫不意外。无聊的家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包括编造历史啊，编造传说啊，编造理由啊……一切的一切都是编造谎言，他编了什么让人知道，人就相信什么。我说的人包括仙，人，鬼，妖。你真的相信有相互抵消的喜悦与悲伤这回事吗？”

“相信。”龙女说。晏止钏看着星空说，“如果我的声音，上天真能听到，我就说：一切真的可以相互抵消为零的话，人的存在还有什么意思？真的是因为无聊吗？”

“天帝安排之事，自有真意。”

“好吧……”

龙女沉入海中消失了。晏止钏坐在岸边，不想等天亮了。因为夜晚看不清天上那些东西的真面目，白天一样看不清。即使修成神仙又怎么样，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毫无理由可言。普通的哀恸，静默的传奇。被扼杀的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微笑而牺牲的生命，都是那么让人感到寒冷。

我的心果然是没有了。晏止钏摸着胸膛。尽管痛，更多的是空虚。只有空白带给人这种感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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