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宁萝轻轻咬了咬嘴唇,三分挑衅、七分怨恨:“破国之辱不共戴天,我只恨此身非是男儿,不能浴血黄沙。以我一命搏他一命,我便是死也无憾。”
“可惜他没来,来的却是我。”云想衣低头,刀光寒影在他眸子里一掠而过,柔声问她,“为什么要杀我,我待你不好么?”
封宁萝倚在云想衣的肩膀上,持着刀,依旧是亲昵的姿态,慢慢地道:“莫要以为我不知晓,你处心积虑地引诱我,无非是想要我身败名裂罢了,所谓浓情蜜意,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春宵既过,你我都该醒了。”
“你明知我意,为何又对我投怀送抱?”云想衣不惊不动,淡淡的。
封宁萝妖艳而冰冷地微笑:“就许景非焰在外头寻欢,难不成要我为他担着这个虚名空度年华?他新婚之夜弃我如敝屣,我又替他留什么情分。我倒想看看,出了这种丑事,他堂堂皇太子的颜面往哪里搁?”
“可怜啊。”云想衣恍惚露出了温柔似水的神情,回首间,不顾锐利的刀锋在他的肌肤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是金枝玉叶的天娇之女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如此作践自己,值么……值么?”深邃眼眸是夜色中朦胧的月光,那么轻、那么软地将人淹没,“告诉我,你究竟是想要报复,还是……你只是觉得一个人太寂寞了?”
封宁萝的手发抖了,刀子颤动着,生生地切割着伤口,血沾到了雪白的指尖上,封宁萝似是觉得脏了,猛然用力地甩开。“断玉”铛地掉在地上。封宁萝僵硬地别过脸去,低低地道:“什么金枝玉叶,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小小棋子,什么也由不得己,我宁可生在庶民百姓家……你说得没有错,我、我也不过是个女人,我也会觉得寂寞……”临到末了,嗓子都有些嘶哑,“一辈子、一个人……”
“你恨他么?”云想衣伸过手去,抚摩着封宁萝的凌乱的长发,一字一句委婉地诉着,宛如白色的蔓陀萝缠上人的魂魄,甜蜜而狠毒:“我知道你恨他,没关系,我会帮你的忙……我会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他,到时候,他会……杀了你的。”
封宁萝抬首,睁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云想衣。
“到那个时候,封氏与景氏必然决裂,两国战火重起,景非焰就是罪魁祸首,出了这样的事,我不信景朝上下还容得了他。”云想衣笑得依旧那么温和,风雅宛如不在尘世里,“若是他够本事,还保得住太子之位,那就要看你们封朝有几分力气来动他的江山了。不管怎么说,那种场面一定会很j-i,ng彩的。”眼睛里的光象剑一样刺人,扭曲着划过深黑的底色,“你信不信?”
封宁萝默然良久,身如风中弱柳,摇摇颤颤,不觉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欲恨起,转眼千念百转,却是凄然一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你所为何由?”
云想衣勾起嘴角,隐约地露出了一丝似残忍又似苦楚的味道:“莫问此情何出,伤心人别有怀抱。以命搏弈,一切留待终局再言,若你能活到那时,自见分晓。”
红烛在夜的怀中暗去,残灭的绯艳,只有那么一点点,风情千般转瞬奄奄。
血的痕迹干涸在颈项上。云想衣起身,着衣,举止如行云流水,不落半分留恋,而后,离去。
“你叫什么名字?”她终是幽幽地问了这一句。
他微微地一窒,不回首,还是答了她:“云想衣。”
——
景非焰匆匆地从海南回来,直接便进宫面晋圣驾,隔天才归,神色略是憔悴,却什么也不曾提起,只是温柔地对云想衣笑笑。
珍珠磨成了粉,雪莲捣成了末,侍姬濯净了素手,在廊下支起红泥小炉,温温地煨着药汤。暮里,照见了斜阳。倚着阑干,听景非焰絮絮地诉着南行的乡土风情,云想衣忆起故里,却是一声长叹,道是风景旧曾谙,只物是人非罢了。
芙蕖花在夜里凋零,水面的蜻蜓无处栖身,飞去了,留得一池枯荷碎雨,再无人省起。残夏日稀,空气里平添了点点秋意,便是梧桐朝露,云随雁字长。
这日过午,景非焰偶然兴起,到后苑挽弓开箭。百步外有杨柳低垂,一箭起,穿杨而过。
“殿下神技,无人争锋。”赵项在旁赞了一声。
景非焰且笑:“想当日跃马黄沙,金箭贯敌首,那才是男儿快意之时,今日只落得闲在自家院中了,也没甚么趣味。”
赵项欠身回道:“弓弛弦、箭生锈,乃国泰民安之象,是为殿下当日一战之功也。”
景非焰只是笑骂:“你拍马的工夫倒是越见高明了。”
侍从引着一位太医过来,景非焰眼角瞥见了,转问赵项:“怎么回事?”
赵项小声道:“太子妃近日玉体欠安,奴才自做主张,唤了太医过来瞧瞧,总说也是府里的主母,若是过分冷落了她,传出去不中听的。”
这边老太医跪下了,叩了个头:“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哦?”景非焰漠然,瞧也不瞧一眼,引箭瞄着枝头的青鸟,随口问道,“喜从何来?”
“太子妃已怀了月余的身孕,太子府上便要增龙添凤了,当真是万千之喜。”
景非焰手中一震,羽箭斜斜地飞出去,青鸟一惊,扑愣着翅膀逃走了。赵项吓白了脸,半点不敢吱声。太医见景非焰脸色不对,渐渐有些忐忑,忙收拾起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