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云倚青山

云村是个村如其名的地方，因地势高，三面环山，每到下雨水气成雾能久久不散，整个村子像是被云裹住了一般，彷如在人世之外。村民们大多都是老实的农民，自给自足不轻易移居，生活简朴，气氛安详，偶有卖杂货的商人入山来，对村子就已经是件大事了。

关係着村里大事的所在，除了村长家还有一处，那就是巫女庙。村里没有大夫，村民有个小病痛通常是向巫女求些草药吃。再来就是有什幺烦恼或是心愿会到巫女门前叩询，有时巫女会很快出来应答，有时会等了半天不见人影，这时求问者也不会恼，无法再等即自行离去，改日再求。无论理会不理会人，村民们几乎不曾质疑巫女的言语作为。

是从什幺时候有这座巫女庙的存在呢，大家早已不记得了，但是年长者无不耳提面命幼童们要敬畏巫女庙，不可在庙前吵闹，要崇拜巫女，巫女能传达神明的意思，她既可助人们消灾解厄，也能给不遵神谕的人们降下处罚，以彰显天道。

青青是村里一个快10岁的男孩，家里住得离巫女庙近，平常他父亲要负责做些巫女庙的杂事，做活的工钱村里会给，不多，但他也不是光做这事，他还有田地能养活全家，在庙里做事对他来说更多的意义是表达对神明、对巫女的敬爱。虽然也有别人愿意做这差事，但他做得最勤快最仔细，久了就渐渐变成他负责的工作。青青从小看他父亲早起忙碌，挑水洒扫，大了自然也就会帮着做了。

这天早上，青青从山泉旁挑了水要到巫女的住处，就在屋外水缸旁把水桶放下喘口气的时候，一声小小的呼唤传到了他耳中：

「青哥哥....」

「小鳞，你在这做什幺？」他头一弯，就看到蹲在水缸旁的小身子。她只着了白衫和长裤，裙子未穿。

青青摸摸小鳞的头，手指触到她脸颊，凉凉的。把她一半埋在手臂里的小脸抬起，青青注视着小鳞的眼睛，又黑又大，但却有些水光似乎要滴出泪来。

「为什幺一早跑到外面来，冷不冷？」青青拉着小鳞的胳膊要扶起她，她推了一下；「我脚麻了，」她说。「太阳出来了，一会就不冷了。」

青青回头望了一眼仍在山后隐隐发光的太阳，是不冷，但也称不上温暖。

青青挑了一根较粗的木柴自己坐在上面，再小心地把小鳞抱进怀里。

「我们一起看日出吧。」他把自己有些粗糙的手包住她的小手，一边还搓揉着。

小鳞安静地待着没说话，泥地上褐色粗布衣的男孩抱着白色的一团，等到太阳照到他们两个身上时，青青觉得小鳞都睡着了，脑袋歪在他环着她的右臂上动也不动，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他抱得有点吃力，但这时也不好放手。太阳越来越高。

巫女住处的后门发出吱的一声开了。门旁的空地被金光洒了一片，那人却隐在阴影中，像是从未醒的梦里走出的精怪。青青看不清她容貌，只注意到她领口忽而闪动的精緻百合花纹。

「鳞儿...」

「巫女大人」青青回过神来，急忙想起身，而怀里的人比他动作还快，已经跑向那人。将脸埋在母亲的腹部，她心满意足地不得了，「娘，抱抱。」她嘟哝着，语气里没有埋怨只有依恋。

巫女很快抱起小鳞，转身而去，门阖上之前青青彷若听到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