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根
不间断地,大掌一再拍抚着背脊。
紧紧钳住自己的双臂如烙铁一般滚烫,却没留下什幺痕迹,倒是那些冷嘲热讽,深可见骨。
短暂的沉溺,我又挣扎了起来。
越多的温暖,就越多的罪恶感,因为深知一个拥抱无法让自己走到终点。
拉不下的面子,不敢伸手索求,不想依赖,不想成为谁人的负担。
「你回去吧。」我背过身,决绝道,连自己都厌恶自己。
「梁——」他才开口,我便厉声打断,「回去!」
二人的呼吸,沉重地瀰漫着。良久,我听见他举步离开,屏住呼吸,直到听见家门被关上,我跌坐在地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下不为例。」
我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一次又一次,泪水疯狂刷洗着面具。
用力哭着,比在谁怀中都还要恣意。附加着不确定性的温度,比什幺都还令人恐惧。
龟缩了起来,我蜷曲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
我只是,只是忘不了自己被甩开的那一幕!
她冰冷冷地看着我,像是对着生人一般。轻蔑的态度,恍若那群人对自己的不屑一顾,然而,却比那还要令我难以忘却、令我质疑,质疑过去她所给的温暖都是虚假。
是我太蠢,将它视若珍宝。是我太蠢,任由她将我最后一丝自信吞没。
没有谁杀了我,即便伤痕累累,即便瘫倒在地,也没有人杀了我,贯穿胸口的那一剑,是我自己刺入的。
他们是没杀人的杀人犯,而我任由自卑驱使,自己扼杀了自己,我才是兇手。
我像是要不到玩具的孩子,大哭着赖在地上。哭哑了嗓,只剩下泪水无声,一滴滴从眼尾滑出,滴落在地板上,滴滴答答,染红了一切。
是泪?是血?只道它们是一样的,至少,一样的疼。
而鲜血总会在哭不出时,代其喧叫。
我下意识地捉住手腕。
忘记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的,是在若淋离开前,我便已失控?抑或她离开后,赎罪般的挽求?
谁也没个答案。
只知道初衷皆已扭曲。
我努力放缓呼吸,直直冲出的涕泪,连呛了自己数口,只觉头脑昏沉沉地,什幺都不得思考。
头重脚轻,我虚着脚步,打开橱柜,咖啡与药,我静静地凝视着后者。
我躺上沙发,模模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餐桌上正静躺着一盒开了封的药盒。
我缓缓睁开眼睛,望向窗外。
不再是雾濛濛的黎明,太阳早已上至三竿。
我静静地盯着窗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却什幺都记不得了。
伸手扶住头,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蹙起眉头,脑门隐隐作痛着,令人难以思考,想来某种是副作用。
我起身欲为自己倒杯水,却顿在餐桌前,看着那醒目,开了的药盒,有些茫然。
这是否是一种堕落?
我不确定这是一种面对,还是一种逃避。
昨晚一闪而逝,一举将其全数吞下的冲动。
渴望消失,却又质疑。
陷入泥泞中,挣扎之外,早就没有余力理清什幺,什幺都是问号,一个又一个疑问顺着烂泥一起将我淹没。只知道没有人真的想要消失,只是寻求,寻求一种逃避,让自己能够继续往下走。
这样是否是一种堕落?抑或是一种令人悲鸣的挣扎?
我嗤笑了一声,不顾身体抱恙,仰头便灌下了一大杯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