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之一】春狩──启程前的祭坛（上）

春狩出行前夕，御花园已然百花开放，翩动蝶影穿梭花间，隐约搅动花香四散。

可与此悠然场景截然不同的，是皇宫难愈发紧绷的气氛。

「李总管，陛下在里头等你。」

一路疾行至御书房门外，李德富额上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拭去，就遇上守在殿外的太监，急匆匆的凑上前，对着他细声说道。

「知道了。」摆摆手，李德富眉头收拢，高慕华本来只是让他去传个口谕，怎幺知道途中他意外听着个要紧事，耽误了时间，也难怪皇帝会有这样反应。

脚步不停，李德富半个身子已经挨进殿门，身后的太监仍然弓着身，对这位皇帝眼前的大红人，保持着绝对的尊敬。

眼角余光是李德富半没入大殿阴影的身影，本以为自己任务就此结束的太监，耳畔边却又响起去而复返的李德富，带着慎重的话音。

「陛下这阵子为了春狩没休息好，等会你们退远些，有人来也先拦着，咱家要御书房保持绝对的安静，不让陛下受到打扰，懂幺？」

「李总管的吩咐，小人明白。」本是弯着的背脊愈发折起，太监盯着自己的鞋子，语调平静无波，但其中慎重却无法掩饰。

在太监应下声后，李德富才踩着极轻的步伐，真正进入御书房中。

棉底的鞋履扣上坚实的大殿地板，是一点声响也无，只不过留下衣衫摩娑声，引得高慕华注意，微抬眼睑，轻轻扫过李德富。

李德富一路快步行至端坐龙案，正经批改奏摺的高慕华前，双膝一弯便重重跪下。

「陛下，奴才回来晚了，请陛下恕罪。」头叩上地板，映在高慕华眼中的李德富，身子团缩态度恭诚。

「起来吧，你的性子朕还不了解？若非真有事，你也不会耽搁。」高慕华笔锋一勾，硃砂便在奏摺上烙下清晰红字，宛若盛绽的血花。

垂落的衣袍顺着起身的动作颠起波浪，李德富手中拂尘恭顺的贴着臂弯，只有尾部一颤一颤的白鬚，显露出这位总管不安的心绪。

「陛下……」低垂的眼帘掩住眼底所有波动，李德富尖细的嗓子，在刻意压低下，意外显得浑厚：「奴才刚听着有人在讨论，这次春狩随驾的人选……除了蓝家这次代表刚定下，没有旁人知晓是荣王妃外，其他的都给宣传出去……里头也包括荣王爷要随驾。」

闻言，皇帝牢握手中的小毫一顿，字尾的提锋便凝成墨渍，瞬间让帝王笔下的朕字化成一片模糊，难以辨识。

「怎幺回事。」同高莲华有七分相似的桃花眼抬起，斜飞上扬的眼角却不同于高莲华，所勾勒出张扬凛冽的意气风发，而是裂出锋利的精光，不过一眼晃过，便让人有种给看穿心底的错觉。

「朕不是不让人说出，春狩荣王爷要一齐出行幺？」

自从高慕华某日从高莲华口中，知晓陈国竟趁乱挟怨报复，意欲取高莲华性命时，便让李德富去宣传，此次高莲华并未要随驾的假消息。

春狩闱场倒底不比锦城，这样戒备森严，要寻隙塞进一两个杀手，以一个国家的力量，还是办得着。

虽说历年春狩皇室成员多是随行，可这阵子官员遇害之事余波未平。

真要扯着以安危为由头，让高莲华这负责军防大责的枢密使守在锦城，也不是说不过去。

所以这阵子高慕华没少让李德福，对于筹备春狩的官员下封口令，务必要让这次春狩成员有高莲华，成为一个秘密。

可不想，却在春狩前夕，一切都给揭了底。

无论他事前安排风声如何，只要让人觉得高莲华有随驾的可能，便无法彻底让他保证，陈国不会出手……更何况还有刺杀蓝家人的梁国、秦国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