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歌强制按捺下了自己满腔的好奇心,舒缓了一下自己的恐慌之情,努力安慰自己:没事,你现在已经死了,何蓁蓁再也不可能害你了,再说了,这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就算这是真的事情,不是梦,像“妙音门门主被害身亡”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着也能让已经远去了塞外的薛书雁回来的!
直到这时,薛书雁在杜云歌的心中也是个接近完美的形象,因为她委实没有办法想象得出有什么事情是薛书雁办不到的。
杜云歌从来都没见过薛书雁失控的样子,因为在她的面前,薛书雁永远是克制而冷静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她脸上那经年不变的冷淡的表情改变分毫,最多也只能让她坚硬的冰寒外壳裂开一条小缝,也只有凭借着从这条裂缝里泄露出来的些许的温和的气息,还能勉强证明薛书雁不是个唐门出产的傀儡人偶和机关木人一样的装置,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能够将相当枯燥且艰难的练武一事日复一日地坚持了几十年,又不凭借着自己过高的天赋就傲然蔑视他人,更是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到了极点,不会轻易被动摇,心志坚定有如万年玄冰和天外陨铁一样的薛书雁,在杜云歌的心里就只有四个字能形容她:
无所不能。
——然而直到薛书雁一身深色短打、浑身浴血,提着寒光闪烁的一把杜云歌从未见过的长刀一路杀进了她的灵堂,跪在刻着“妙音门门主杜云歌”这几个字的灵位前,眼眶通红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的时候,杜云歌才深切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原来这个世上……还真的有堂堂妙音门薛书雁做不成的事情。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薛书雁身上的那件深色短打其实并不是深色,而是她惯穿的深青色的衣服,只不过眼下这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不对!被血浸透的衣服最多也就只会呈现褐色而已,怎么可能把深青色的衣服给直接染成黑色呢?
杜云歌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她想到了唯一的、也是最骇人的一种可能:
除非薛书雁这一路根本就不是走进来的,而是一路杀穿了挡在外面的不知多少人硬闯进来的。
因为只有这样,泼ji-an出来的、如此之多的血才会把深青色的衣服给一层又一层地染成将近黑色,才会让薛书雁这样的人才都露出些微的力有不逮的倦色。
似乎是为了证实杜云歌的猜测是正确的一样,突然,在本应空无一人的灵堂里突然响起了轻微的拍掌的声音。
按照正常的礼节来讲,就算杜云歌和何蓁蓁没有从别家过继孩子、也没有从福田园里收养年纪合适的幼童当继承人,负责哭灵的后代不在这里,那也应该有何家庄的人和妙音门的人在这里留守的,好让已经死去了的妙音门门主上黄泉路前不至于过分寂寞。
但是眼下这偌大的灵堂实在是过分空旷了,如果杜云歌沉下心去听的话,都能听见薛书雁略显紊乱和急促的呼吸声,显然她之前经历了好一番恶战,否则的话,负有“不世出的武学天才”之名的薛书雁是万万不可能这么狼狈的,而接下来紧跟在掌声之后响起的那道声音也恰恰证明了杜云歌的猜想完全正确:
“好一个薛书雁……好一个忠心耿耿又武艺高强的妙音门副门主!”
一身正红色劲装、长发梳成繁复样式又c-h-a满了十二股金钗的何蓁蓁从素白的幔帐后走出,边拍着手边笑道:
“是我小看你了。”
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妩媚,可是眼中的寒光却又那么毒辣,活像是一条已经披上人皮成j-i,ng了的美女蛇,还是有剧毒的那种。哪怕杜云歌明知她现在看不见自己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事情,也不得不为何蓁蓁的这么怨毒的眼神狠狠打个寒颤。
薛书雁只是缓缓地收起了手里的刀,冷眼看着何蓁蓁而已,一字未发,就好像是在看着个马上就要断气了的死人一样。
——平心而论的话,薛书雁的这个眼神明显更吓人一点,但是杜云歌还是觉得自己的这位师姐依然是可靠的,带给她的压迫感甚至还没有何蓁蓁一半的大。不知是因为她们相处太久了,不管怎样的薛书雁对杜云歌来说都已经完全失去了威慑力,还是因为杜云歌是死在何蓁蓁的手里这件事让杜云歌的心理y-in影一时半会去不掉。
何蓁蓁在薛书雁冰寒的眼神注视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但是何蓁蓁怎么说也是个人物,只不过过分y-in险毒辣了一点,就凭她在薛书雁这种眼神注视下还没有抱头鼠窜的本事,就能看出来这人的脸皮有多厚、镇定下来的速度有多快、伪装的本事又有多好了:
“我是真的想不到,明明这个消息传到你那里的时候,你应该还在塞外和你新婚不久的妻子相亲相爱呢,竟然就真的这么不眠不休、星夜疾驰赶了过来,还能犹有余力,力战我设置在何家庄外的将近三千j-i,ng兵。薛副门主可真是好本事,怕是一路压根就没留情,杀穿了来的吧?”
杜云歌一听,惊疑不定地看着薛书雁,心想,她可不知道她的薛师姐……竟然能这么厉害。
薛书雁是真真厉害,这不假,但是“蚁多咬死象”的这个道理杜云歌还是懂的。再者,人的能力是有上限的,等到了某种只有极少数的高手才能触及的门槛之后,日后就很难再有大的进益了,除非有什么只有话本子里才会有的“修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