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把送急救改成已故,还能怎么播,孟羡舒和车里的季庭予都看向程声。
程声忽然有些尴尬,捧着手机说:“那个……这件事已经上同城热搜了,我看微博上,大家都在讨论极端天气下不应该点外卖和让外卖员送单,我觉着有点道理……是不是,或许可以深度挖掘一下。”
孟羡舒忽然勾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这件事已经不止上了同城的热搜,底下的评论也不止是“讨论和呼吁”,而是铺天盖地的谴责了。
谴责管理平台,谴责极端天气还定外卖的人,甚至谴责不相关的底层人民生活不易,被当韭菜割等等。
程声观察孟羡舒的表情,觉着她上心了,于是说:“如果要做一期深度报告的话,我今晚先列个提纲……”
“做什么深度报告,”孟羡舒打断她的话,将手机丢回给她,“这就是一起普通的悲剧,跟任何一起在工作中意外死亡的事件是一个性质,有什么不同吗?”
程声卡壳:“可是……这好像涉及到平台的强制管理和霸王条款,视人命如……”
这姑娘还没过在网上咋咋呼呼的年纪,各种信息难辨是非,各种抗议呼吁也转得头头是道,极易被“洗脑”。
而单纯就外卖小哥这件事,具体的背后情况还没经过查证,孟羡舒不想跟她多说,面包车已经到了她的小区楼下,她毫不犹豫地开门下车,只说了一句:“知道卖炭翁心忧炭贱愿天寒吗。”
程声一愣。
旁边低头编稿的季庭予过了一会儿告诉她:“前两年棣花有过一起违规工厂机器设备出问题,七个工人因此断臂却无人赔的事故,当时是你孟老师报道和采访的,知道起因吗?”
程声有些茫然,季庭予看着她尚且稚嫩的脸叹了口气:“起因是,那些工人原本工作的正规工厂为了履行‘劳动法规’,从而不让工人加班,定时关厂。所以他们只能结伴在下班后去不正规的工厂加班,为了多赚点加班费。”
程声表情微变了一会儿后,安静了下来。季庭予也快到住的地方,下车前收起了稿子,“我这么跟你说吧,自由合同其实是个很有用的东西,它并不需要额外的条约来凌驾约束。很多条款看似约束了企业,实际是把这种麻烦和成本摊到了每个人头上。而那些动不动就希望对什么‘施加管理’,对什么‘进行调控’的人都是傻逼。这句话你能想明白就想,想不明白就算了。”
“……”程声现在好像还真想不明白。
“行了,安全到家后在群里报一声。”季庭予抱着她一堆要加班的琐碎下了车,心里叹了口气。
孟羡舒倒是早应该安全进家门了,但她盯了手机半天,也没见那人在群里吱一声。
跟她心情差不多的段汀栖回家后在客厅站了好几秒,感觉有些木然——别说藕合了,桌上连个盘子都没有,而家里四下看完一圈后,竟然连人都不在家了。
现实和理想差了太多,段汀栖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不由得陷入了反思。
她是说过——有什么想玩儿的就去玩儿,可,那是客套话,说着好听的,功效上等同于她一年听八百遍的“有事儿就找我帮忙啊,不要客气”,但余棠这个人,她还真不客气!
早上就淋了冷冰冰暴雨的小段总心情瞬间降温,胃也变得冷冰冰了,她来回喝了两杯热水也没暖起来后,终于忍不住拿起了电话。
余棠其实今天并没有出门的打算,但江鲤非要很神叨的给她打电话,把她召唤到了章老大爷的院子里,名为“邀余棠一起体会她丰收的喜悦”。
结果余棠跑去一看,也就是江鲤最近都很闲得慌,犯秋困,这段时间不愿意整天在自己的窝里团了,所以在章老大爷的院子里搭了几个黄瓜棚,这会儿结出了几根小黄瓜,但因为缺药少肥,黄瓜又细又小,可怜的也就拇指粗。
说拇指粗可能有点夸张,但也比拇指粗的有限,最多就粗了糯米纸那么厚的一圈儿吧。
江鲤还只给看不给吃,在雨下的最大的那会儿亲自打了两把伞,在棚架下遮了好一会儿,唯恐暴雨把她刚结出的小黄瓜给打掉了……
果然很闲得慌,余棠捧着一杯上好的红茶,懒洋洋坐在青瓦飞棱的屋檐下,悠闲地听了一中午雨声。
下午饭是在对面回春堂吃的,苏大夫是非常年轻的男人,又瘦又白,性格非常内向,别人一跟他多说话就脸红,苏永焱跟他谦逊内敛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倒是跟苏夫人有点像。苏夫人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但待人竟出奇的和气,用章老大爷的话说,就是个相当古道热肠的人。
余棠吃完饭帮忙收拾着桌子时,原本待人百般和蔼的苏阿姨已经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教训苏永焱,大骂他一天不思进取,毕业了还整天宅在家就算了,还老花钱买些不知所谓的破烂书回来……
苏永焱大着声音反驳:“你们都懂什么,我哪里不思进取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老用钱衡量一个人优不优秀,你们迂不迂腐啊?!知道现在是信息和知识社会吗?你们懂‘链式矩阵效应’是什么东西吗,啊?!我这些书都是有用的,一般人想看还看不懂……”
上回是“认知折叠”,这回又是“链式矩阵效应”,这都是什么东西,余棠靠在门口,一时没敢进去放抹布,唯恐暴露了自己的文盲本质也被喷。
苏阿姨终于被苏永焱一通听都听不懂的鬼话给气爆炸了,口不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