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辰一瞬间心抽紧了,气息不稳,颤声问下去。“他的心,究竟有何用处?”
“嗄,”阿寂慢吞吞摇晃了一下额头圆镜,幽蓝色眸子中调出万年前朱雀陨落后的景象。“吾懒得说了,你自个儿看吧。”
硕大圆镜中现出了当年景象。
于万年前,朱雀遭遇天火焚烧,赤金色流火海水一般倒灌入三十三天,星光大片崩塌。有一人身穿朱红色长衣,悲声抢入人群中,高呼道——朱雀,吾家的小朱雀!
朱雀于烈火中回眸望向那朱衣人,身体以下已然化作流火,只有脖子以上的一张俊秀无畴的脸于烈焰中灼灼光华。指尖轻抬,似乎想最后一次触及那朱衣人,却自手腕处一层层覆化成流动的赤金色星光。
赤金色星光化作飞砂,点点星芒散尽。
最后那一张俊秀无畴的脸也于虚空烈焰之中碎成片,每一片,都残存于天阶之下。
朱衣人终于奔至他身侧,双手拦住那些散逸的赤金色星光,眸中滚烫似有金火,却只是一遍遍唤他的名,陵光,陵光呵!
有无数仙君一拥而上,手中执刀兵剑戟,试图将朱衣人拖回凤宫。朱衣人却猛烈抗争起来,身后化出绵延数千里的长羽,手指尖迸出流火,似乎就要大开杀戒。
——凤帝,汝今日要与他一道身死道消吗?!
斥责声清凌凌,肃穆而又庄严。
众仙君如同被潮水挤开的鱼群一般,纷纷退往两侧,让出中间一条路来。那位至高无上的帝尊崖涘双手负后,白玉冕旒轻晃,山河一般渺远的眉目凝在云层中。
帝尊崖涘以目视身穿朱红色长衣的凤帝,斥道,朱雀上将抗旨不遵,贪恋三十三天中繁华,心生情欲恶魔,不容于此方天地。今日朱雀已得其果,神格削除,道身不存,天上地下从此再无此j-i,ng魂。
帝尊崖涘缓缓地又道,凤帝,你确定要为了他,也步他后尘吗?
凤帝勾唇冷笑,正待开口,却见帝尊崖涘又缓缓道,你且回头看一看你身后。
凤帝回眸,他所居的凤凰宫中成千万计的凡鸟尽皆盘旋于战场,只可惜寡不敌众。于极情一道,他们原本便尚未完全悟出真意,何况三军阵前将领叫对方斩杀,鸟族失去了战意,伤亡惨重。
有不断陨落于天兵天将刀兵之下的,也有不甘赴死在受尽屈辱后愤然撞裂石碑的,更多的则源源不断自宫中涌出。
有雏鸟失却了父与母,也有素来恩爱比翼双飞的羽族失去了爱侣,就在爱侣身旁抱着尸身痛哭……
赤金色鲜红色碧绿的各色血液流淌出来,浸染的脚下云朵都成了不祥的斑斓黑色。
皆是他羽族之泪。
皆是他羽族之血。
帝尊崖涘见劝的他迟疑,复又道,凤帝,因了朱雀的一颗私心,引动天界万年道争大战,此方天地受损。汝若想护住你的子民,又或者,倘若你对此方天地尚有一丝仁慈,你此刻最该做的,便是努力修复天空中黑洞,还三界六道一个海晏河清,而不是思量着如何继续与吾等为敌,直将这方小世界拖入万劫不复之境!
凤帝默然良久,最后突然问了一句。崖涘,你且告诉吾,何谓道,何谓天地心?
帝尊崖涘垂眸望向他,看向众仙将环伺中狼狈不堪的鸟族之王,脚下踩着浸泡了无数鸟族尸骨的云海,淡然道,不过缺一颗心而已。
谁的心?凤帝追问。
汝之心。帝尊崖涘淡然负手于后,又道,或者吾之心。只可惜吾天生无心。此方天地不可再受到惊扰,否则天地倾覆,所有生灵尽皆毁于一旦,小世界崩塌……凤帝,此方世界只有神之心可救。
汝有一颗天生琉璃心,含金木水火土五色,可孕养万物生灵。汝献出一颗神心,此方世界可延续,万物生灵可苟活。
汝不愿意,则今日吾等陪汝一道殉葬。
凤帝,你且想仔细了!
……不要,不要答应他!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他这厮分明是在骗你!叶慕辰心痛如刀绞,只恨不能钻入这头金毛巨兽额头的幻镜中,扑入凤帝耳边,拉住他的手将人拖拽离开。
然而幻镜中却依然在重现万年前那一幕,忠实的近似残酷。幻镜中,凤帝默然良久,最后突然慨然一笑,昂首问道,……如此,朱雀亦可活?
帝尊崖涘颌首。倘若他能有一息尚存,残魂可逃过此番天火刑罚,入得地狱幽冥,他日再逢大机缘重又恢复了生机……他便亦可活。
此言当真?凤帝迫近他,两人几乎面对面,朱红色长衣下华彩熠熠,尾羽有遮天蔽日之光。
帝尊崖涘平静与他对视,良久,轻轻点了点头。当真。
好!
凤帝笑了笑,缓缓道,崖涘,吾再信你最后一次。
……不要,不要信他!叶慕辰手颤抖着伸入幻镜中,却在边缘处生起了波澜,将画面拨弄的残碎。
于那残缺了一大块的幻镜中,凤帝与缺了半边身子影像的帝尊崖涘相视而立,五指变爪,尖利地刺入胸膛,从内挑出一颗五色琉璃心。
凤帝手中捧着那颗心,一瞬间从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变成沧桑中年,绝色无双的眉眼中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果决。
凤帝盯着帝尊崖涘,直视他山河般渺远的双眸,坚定地道——如此,倘若他日朱雀可再生,汝不可再下令扑杀,汝不可追杀吾族民,汝不可……
吾放尔等自由!帝尊崖涘打断他。
伸手夺过那颗五色琉璃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