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灼灼,年少慕艾。
那一日,他们喝的是一文钱一碗的麦茶。
茶水黄褐色,漾在粗瓷碗中,碗边是凡人粗制滥造的蓝色云纹。碗边还磕破了一个口。
茶铺,也当真就是个铺子,坐落于街边,撩起长袍的斯文人有之,排出三文大钱叫了几碟兰花豆花生米就着茶水果腹的老翁有之,满头大汗匆匆地卸下驴子赶过来咕嘟咕嘟大口吞茶的贩夫走卒……也有之。
两人不远处,茶铺老板娘抱着奶娃娃蹲坐在炉灶前,毫不避讳地lu 起衣襟喂/奶。手里蒲扇吧啦吧啦扇着灶火,时不时添根柴火。
炎炎夏日,众生百态。
着实是,气味难闻。不堪入目。
贯来眼高于顶的凤帝生平第一次,坐在这样一个腌臜地儿,用这样粗陋的器具,叫人用一文钱招待了一碗茶水。
心下那滋味,委实难以名状。
直至今时今日,恢复了大半真身记忆的南广和都能忆起那碗茶水的苦涩,缭绕于舌尖,久了,却又隐隐有一抹极淡的香。
那日街边茶铺中人声笑语,亦历历在目。
便如那日盛夏骄阳下一望无垠的碧空,蝉鸣高树,于芸芸众生中,他再次嗅到了一股久违了的令他神魂都为之眷恋的气息。
那是他弄丢了朱雀神君后,在万年后的凡间,第一次嗅到了那抹熟悉的刀锋冷冽的气息。——眼前这个青衣布衫一脸腼腆笑意的凡人,分明便是昔年在天宫无聊时,他曾缠着朱雀用长刀削出来戏耍的人偶。
万年前,天宫。
娑婆沙华树下,他手执白子,与帝君崖涘对弈。
朱雀木着脸立在他身后。
……陵光,孤瞧着你前几日送来的那个小玩偶雕的甚像,难为你,眉目五官都与孤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孤零零一个,多没意思!你且再多雕几个,将这凤宫中的诸将都刻出来,咱们凑一处,吹口气儿,还能排演阵法。
他落下一个子儿,冷不丁瞧见朱雀凶狠的目光落在自个儿身上,像是吃人似的,吓了一跳,随即漫然说了一大段话。本是想哄哄他,让这厮不要老是背后灵似的,不声不响,不留神就叫这厮唬了一跳。
朱雀抿唇,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随即一声不吭地提起长刀,站在他身后的娑婆沙华树上,靴子露出一抹玄色。
那是朱雀一刀一刀,仔细削磨的一个人偶。原是按照自个儿的模样,雕来送给凤帝演练傀儡术的。
没成想,天地漏了个缝儿,竟然叫他在此处寻见了这漏网之鱼。
竟还投胎转世,成了一具活生生的r_ou_胎。
那一日,南广和*凤帝颇有兴致地抬眸打量这个朱雀昔日一时兴起雕的人偶,将其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瞧了个透彻。直瞧的那个名为南冥的子弟脸皮泛起了一层薄红。
“……你,你生的这样好看,“南冥讷讷,踟蹰了半晌,终于是忍不住抬腕,逡巡于桌面上那一只玉雪般无染的手。
看了又看,却不敢摸下去。
“……你,”南冥又犹豫着开口,大胆挑起眼皮,道:“仙君,你总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吧?”
噗!
南广和喷了茶。
黄褐色茶水ji-an了南冥一脸。
南冥呆呆地挂着一脸茶汤,手将将大着胆子覆在了那肖想了足有一个时辰的手背上,唇角挂着尴尬的笑。“你,你不要怕……”
……他怕甚?
南广和蹙眉。
“……在下不会说出去的。”南冥兀自说下去,浑然没发觉对方的目光越来越呆滞,早已出离了愤怒。他垂下眼眸,连耳根子都红了,瓮声瓮气又努力挂着一抹笑,尽力和善地道:“姑,姑娘,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事?莫要怕,在下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帮姑娘的。”
南广和叫他摸了手,耳朵内又灌了这样一番不成体统的胡话,心下气急,口中反倒冷笑道:“你帮我?你打算如何帮我?”
“……你,你要我怎样帮?”南冥终于抬起眼皮,忙不迭又补充了一句。“在下都可以的。只要是姑娘吩咐的,在下做什么都可以。”
南广和抽了口冷气,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人偶虽然机缘巧合,捡了个天大的狗屎运,转世成了人,却终究是个没脑子的。
不仅认不出他,竟还分不出他的性别!
连他老人家是雄是雌都分辨不出!
荒唐!荒唐至极!
“你叫谁姑娘?”南广和撩了撩眼皮,眼风斜飘,勾唇笑得风华无双。“小子,你莫不是但凡看见个美貌的,便要摸着人家小手,来喝一碗一文钱的茶汤?”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个虫,内容没改,mua
第83章 蜃舌3
那一日, 南广和*凤帝叫朱雀雕刻的人偶气的个半死,斜眼觑着南冥,笑得那叫一个绝色。“小子, 你知道你在信口胡诌些什么吗?你知道你刚才将什么给许出去了吗?”
南冥兜头彻脸涨的通红, 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姑娘你便是要在下的终身, 在下也许给你。”
南广和*凤帝他老人家倒抽了口冷气,环顾周遭这乱哄哄人声鼎沸的简陋茶铺, 噎了片刻,带笑叹息了一句。“小子,你也太抠了!如今就连地府的孟婆汤, 都不止这个价钱了啊!”
顿了顿, 又补了句。“说媒的钱也省下了,自卖自身,啧……”
南冥撩起眼皮, 灼灼如火地盯着对面这个一身白衣笼烟青色纱罩衫儿的绝色人儿, 恨不得将自身所有的都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