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菜身上那股专业的气势一下子卸掉,但唯独看向谷穆的双眼中,仍有一丝意味深长:
“作品是会透露人心的。想要隐瞒的话,你就要学会更好的掩饰自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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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手机摔到了床铺下,磕到了开关键,瞬间屏幕大亮。
那亮光晃了晃,照耀在谷穆悬在床边的脸上,薄薄的眼皮受激一跳,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入眼便是一片昏暗。
太阳已经落山,房间也没有开灯,手机亮光熄灭后夜色就在空气中流动,将整个房间轻柔包裹。
我又睡着了吗?
谷穆刚刚苏醒的大脑还不太灵光,躺在床上好一会,才慢慢恢复正常运转。
从梦中惊醒的感觉真是不愉快。
他摸了摸额头,没有摸着冰袋,而热度已经退了。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覆盖着保鲜膜的粥碗和水杯——显然在他睡着的时候,元贺思来过一趟,但没有打扰他的休息。
谷穆缓缓起身,把那碗粥端到自己的膝盖上,低垂着头盯着。
这是元贺思特意为他熬的菜粥,不管是为了身体还是为了对方的好意,他现在都应该把它喝光。但谷穆捏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却觉得全无胃口。
他的脑子里还在回想之前的那个梦,想着他一直以来都竭力隐藏的那个秘密。
他喜欢男人,是个同性恋。
这还是他在16岁,偷偷摸摸跟朋友们一起看小片子的时候发现的——比起受朋友们瞩目的女主角,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流连在男主角那隆起的肌r_ou_上;朋友们大呼小叫的争当葫芦娃,唯有他不动如钟地坐在原地,完全没有站起来的冲动。
在这网络发达的现代社会,不需要人指点,他就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这种反应意味着什么。
——是恶心、鄙夷、痛骂还有冷嘲热讽。
不是没有人给予过包容和接纳,但即便如此,他向陌生人的每一次坦诚和暴露仍旧宛如豪赌。
赢固然一切如常,可每次输掉,却永远都是满盘皆输。
他不敢赌,也不想去赌。
“都怪菠菜。”
胡说八道,才让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中ji-an起了些许凌乱水花。
明明他的人生早就已经计划好了:既不打算骗女人结婚,也不想去找什么男人。他只需要一台能够码字、能够联网的笔记本电脑,就能一个人静静地度过一辈子。
在粥碗里无意识搅动的勺子磕到了碗壁,发出“当”的清脆响声,唤回了他的神思。
谷穆吐出一口气,感觉心中的烦躁和昏暗的天色一起掐住了他的喉咙,闷得人都喘不上气。
他把粥碗重新放回床头柜,穿上鞋子走出了他的房间。
二楼的走廊上很安静。
正好,他现在也不太想遇见其他人,只想独自去院子呼吸下新鲜空气,让夜风吹吹他的脑子。
吹凉了,冷静了,第二天面对其他人,又能保持住一如往常的态度……
“谷穆,你醒了?”
他刚走到楼梯口,元贺思正好从厨房出来,转身间和他对上视线,微愣一瞬便亲切地关心道。
完全没料到能和对方碰个正着,谷穆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抓住了身后的楼梯扶手。
“你的烧退了吗?”
元贺思正伸手过来,试图去摸他的额头探探温度,见了他的反应后也是动作一顿。
“对不起。”元贺思收回手,收敛了笑容沉声道。
谷穆定了定神,目光茫然,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跟他道起歉来。
“你应该是害怕了吧?原本这次带你出去是希望能保护你的,却没想到反而让你遇上了危险。”
“我……”
“虽然我知道遇到这种事情后,会害怕我们这种非人的存在很正常……但是我还是想让你不要害怕……
“白花花还有加尔威都很喜欢你,你这次的意外他们非常的自责,现在没有过来探望你是因为他们害怕你生气。刘单也一样,虽然他才刚刚回来,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态度和平常人并不一样……”
谷穆越听他说话越张大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误会了什么。他想要解释,但听着元贺思略有急切和不安的一长串话语,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元贺思问。
“你……怎么看我?”
“我当然也希望你留下来。”
“只有……”只有这样吗?
谷穆张开嘴,又闭上。他下意识地想要逼问一个更确切的回答,但立刻醒悟过来他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唐突。
“你想要说什么?”元贺思问。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