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关江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表情严肃,“怎么想的?”
他很少这么严肃。突然板起脸,既不是吓唬人故意作态那种,也不是无意流露,显得格外吓人。
美美面对他,有些退缩。她用眼角的余光瞟关江,漏出几分委屈。也许是马上就要离开了,这委屈一泄就收不住,眼睛不一会儿便红起来,语带哽咽。
“你为什么要和那种人在一起?你明明可以喜欢女人的。”
关江听了,不知她何出此言。
美美开了口,情绪上来,胆子就大了。她盯住关江,道:“我来应聘那天,你说很喜欢我,你忘了吗?”
“什么?”关江一脸茫然,仔细想了想。
美美来应聘的场景,他还是记得的,毕竟他才接手这家诊所两年。那是一个普通的上午,普通的面对面聊天,聊完之后也是普通地做了决定。他不记得自己有对这个女孩儿流露过职业关系以外的暧昧。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美美紧盯着他的表情看,判断出他真的没有印象,语气又失望又自嘲。她甚至拉了张凳子坐下。
她说:“我一直奢望你能记得,虽然我自己也认为这份奢望很可笑。我应聘那天,你和我聊完就出去了,我听到你和陈医生在外面说的了。你说我很漂亮,很机灵,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有味道,你很喜欢……你是真的喜欢我那样的,是吗?”
她是真的在期待他说是。
她的眼神里泛着那种痴迷的、自欺欺人的色彩。
关江想起来了。但那对话显然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一般人也听得明白不是那么回事。即便思想梦幻一点,起初有误会,经过相处应该也早就能明白过来。而她不。也许是因为某种渴求,也许是因为偏执的迷恋,她不让自己醒来。
从心理学角度,关江能理解有些人会有这种心理和心路。但事情放到自己身上,不适和抗拒还是来得很直接。
有些东西,并不会因为懂得而宽容。反而因为懂得,对它的荒谬和难缠明明白白,所以更想避开。
关江叹了口气,尽量真诚地说:“对不起,我让你误会了。”
“误会。”美美重复这个词,语气极尽讽刺。“关医生,你辜负了一个人的心,就用误会来解释吗?”
关江哭笑不得。看着她手里的辞职信,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要不我多给你两个月工资,也不追究你网络上的行为,就当两清——好嘛,还有网上那一茬。
“这个给我看看。”他指指辞职信。
美美揪了一下信封,关江的目光很坚定,她终究把信递出去了。
关江拆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只有半页纸的字,他却看了好几分钟。
末了,笑了,用质问的语气说:“你信上的道歉写得恳恳切切的,怎么到我了面前,就要兴师问罪、讨伐我两年前的一句嘴炮呢?”
美美听到这里,脸色有点变了。
关江一刻不停,继续道:“你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用你自己的话说是下作,还道歉,辞职谢罪了。那我就帮你和杜医生说一下情,让他别追究你。我们一码事情归一码事情,我现在真诚为我说话不当道歉,你也适可而止,公平吗?”
他说得太快了,连珠炮似的。美美的哭诉和委屈都被他堵在了那里。情绪还悬在心口,可已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接着宣泄。
她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发红的眼睛里攒着一点s-hi润,被她狠狠抹掉。然后她推开凳子,起身就往外走。高跟鞋把地板踏得很响,余音却还是很脆弱,散得没有踪影。
唉。关江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收起辞职信,从桌下拔下冲着电的手机,看到一条新的语音信息。是杜景舟,五分钟前发来的。
像是遵守中午的约定似的,他用一种报备的语气说:“发生了一点医闹,晚点再去接你。”
第20章 不囿之勇4
关江到医院,在门诊大厅看到清洁阿姨在清理地板。地上拖着血迹,十分触目惊心。他呼吸骤然一紧。问阿姨是怎么回事,阿姨说:“打架打的,真是服了,都断胳膊了还要打……”
“人呢?”
“缝针止血去了呗!”阿姨指向楼梯,“三楼,急诊室。”
关江扫了一眼电梯,看到它在七楼,便不做考虑,直接跑了楼梯。两阶并做一步,同时给杜景舟打电话。响了两三声还没人接,他已经爬到三楼,索性挂了,按着指示牌找到急诊室。
张望了一周,没看到杜景舟。
“哎,你好,我问一下,知道杜景舟医生在哪儿吗?”他抓了个护士问。
“杜景舟?他不是急诊部的呀,你去普外找嘛,后面那栋楼。”护士好心给他指。
关江又问:“他没受伤吧?”
护士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没看见。”
哦。关江定了定心,估计楼下大厅的场面和杜景舟没什么关系。
一转身,看到两个坐在墙角哼哼唧唧的——正符合清洁阿姨的描述,其中一个断了胳膊。另一个捂着脑袋,手上还沾着血。两人靠在一起,看着也不像仇人,怎么打成这个样子?
以前杜景舟常说,在医院可以看尽人生百态,许多不可理喻,在医院里都见怪不怪。现在他信了。
又跑到后面住院部,直奔普外杜景舟的办公室。刚走近,门从里面打开了。杜景舟和一个中年人一起走出来。看到关江,杜景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