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给。”他走过去,将炒粉在他勉强晃了晃。
杜景舟抬起眼睛,说“谢谢”,接过炒粉低头打开。两人并排坐着,一个吃东西,一个默然。医院的夜晚总是很安静,让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心情不好?”杜景舟吃完了,关江侧头找了个话题。
“还好。”杜景舟把打包盒装进袋子里,绑好,放在脚边,“不久前,有个病人没抢救过来。很年轻,才十七岁。上个星期他还说,要是病能在八月底之前好就好了,不耽误回去上高三。”
这种事情,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关江听了,没有出声。
两人沉默坐了一阵,杜景舟说要回去换一下衣服,关江点点头答好。于是一起到杜景舟的办公室。交往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踏进他的办公室。
“你坐这里呆会儿吧,我洗把脸。”杜景舟指指自己的位置,然后进洗手间去了。
办公桌很干净,电脑,笔筒,笔记本。还有一叠a4纸张,上面的用过,下面的没有。关江翻了翻,用过的纸上画的都是人体。和少年时期的漫画不同,现在他画的,都是j-i,ng确的人体器官,细致到连血管分布都画出来。
他一张张翻过去,终于看到一张不是人体器官的的了——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上面画的全是眼睛,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我好了,走……”杜景舟出来,瞥见关江在看的那张纸,顿了顿,说,“随手画的……不是你,不过,挺像你的,对吧?”
杜景舟说着,对关江笑了笑。后者的喉咙在方才那一瞬间干涩发紧,听了这话却然松一口气,点点头,“嗯,眼角很像——我们走吧。”
他把所有a4纸都叠整齐,原样放回去,然后离开办公室。
杜景舟的情绪始终显得有些低落,榕安城足够小,很多时候开车不开车其实没有太大区别。他没有去拿车,和关江步行从医院往家里走——自己家。平时开车的话,会先把关江送回去。今天关江的来意,他有感觉,只是不想开口切题,走走也好。
他们经过学校,连准高三生也放假了。杜景舟伫足看校门。
“想进去看看吗?”关江问。
然后看到杜景舟几乎是条件反s,he地拧紧了眉头,露出抗拒的神色,摇了摇头。就站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
“你有很讨厌的地方吗?”离开学校一段距离之后,杜景舟问。
“有。我有个舅舅,一直挺嫌弃我的。所以每次我去他家里,他都会偷偷欺负我,我就很讨厌他家。”话是这么说,关江的语气里没有什么讨厌的成份,“不过长大以后我就明白,他其实是怪我拖累了他姐。念在他也是护姐狂魔的份上,我原谅他了。”
杜景舟听了,礼节性地提了提嘴角,“那就不是真的讨厌了,我是真的讨厌刚才那个学校。”
猜到了。关江点点头,一年多的业余咨询习惯还在本能记忆里,他观察他的神色,感觉他的心情,推测为什么——能是为什么,谁的少年时代完全顺利?尤其是他这样的少年。
杜景舟说:“我还没有和你聊过前任这一类的话题吧?”
确实是。他们聊过风土人情、世间万物,就是很少聊彼此私密的部分。开启那样领域总是需要一定时间和信任的,可他们还没有达到。
关江回答:“是啊。”
杜景舟露出“那就说说”吧的表情。说之前,他往回望了一眼,指向已经走过去的学校。
“我很讨厌那里,是因为那里令我难堪过。你知道吧?小孩子对异样的敏感度,有时候比大人高得得多。我身边有些同学,比我妈,甚至比我自己都更早感觉到我不一样,他们对我y-in阳怪气,开我的玩笑,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朋友,所以我和他吐露不高兴。他也对我很好,我差一点,真的差一点,就告诉他……”
“你喜欢他?”关江脱口问,问完自己吓了一跳,抿住唇。他没想这么唐突,完全是失了神。
但杜景舟好像没有注意,他点了点头,道:“如果从个人感情体验上算,他可能算是’前任’。”
关江“哦”一声,心不在焉跟着问:“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我会被很多人y-in阳怪气开玩笑,都是从他开始的。”杜景舟露出状如苦笑的笑,“老套吗?”
关江只能回以同情的笑。
“有一天,我和他对质了。我记得,他问过我,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和别人不一样吗。说实话,我知道,但不确定。我其实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最终确定和认可自己的不一样,在这个过程里面,我做过一些……尝试。”
他说着,向关江望过来。关江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
杜景舟又道:“这些尝试里,还有一个,差一点点我就能列入前任的人。”
关江若有所感,“那双漂亮眼睛的主人?”
“小关医生总是很聪明。”杜景舟说,“是啊。他很好。我那时候十八岁,没有人比他给我的感觉更好。”
“那为什么没有成为真正的前任?”
“因为,我还没来得及认识他。”杜景舟摊摊手,一脸诉说年少荒唐的自嘲,“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样子。我遇到他那天,就是和前面那位对质的晚上,然后我去河边喝酒了。我母亲管教我很严,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喝过酒,不太会控制,很快就晕了。”
关江听到这里,惊讶地挑了挑眉,迎着杜景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