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师道急于恢复扬州治地位的时候,本无宗也没有闲着。因为都明玉的血腥手段,当初竺法言缔造的大好局面全部毁于一旦,比起天师道更惨,也摔得更重。
竺法言身死,竺无漏残废,且被羞辱性的游遍了大半个扬州,对本无宗的打击,远远超出想象。
所以在孙冠大张旗鼓的派出一位鹤鸣山大祭酒出镇扬州之后,竺道融也让自己的同门师弟,几乎二十年没有过问世事的竺道安前来扬州任吴县明法寺的上座。
皇帝的态度很明确,对天师道不再打压,对本无宗也不再明面上进行扶持,任由两家在扬州展开适当的竞争,严禁厮杀,其余各凭本事,胜负由天。
说的通俗点,要文斗不要武斗!
所以竺道安采取了和竺法言完全不同的策略,他不急于扩充地盘,大造佛寺,雕刻洞窟,来和天师道正面争锋,只是每日在明法寺宣讲佛法,然后广邀各教名士清谈辩诘。据称接连二十三场辩诘,玄家、儒家、道家皆有名声显赫的人前来迎战,结果竺道安全胜!
因此名声大噪!
竺道安更是在明法寺摆下莲华台,不管何人,不管何时,只要心有疑难,求证至道,都可以登台辩诘。
明眼人看得出来,竺道安是欲以无双辩才,将本无宗死死的扎入扬州的血脉里。这也等于说,他想要以一人之力,对抗偌大的天师道扬州治数十万道民!
这是何等的狂妄!
可在竺道安面前,没人觉得不正常,仿佛本该如此,理应如此。二十四胜,二十五胜,三十胜……当诸多自命不凡的名士们逐一败北,而袁青杞左神元君的名号也越来越响亮,在某些有心人的推动下,让袁青杞和竺道安正面对决的呼声越发的高涨。甚至有人公开替袁青杞宣称,左神元君在完成扬州治十二郡的巡视后,会驾临明法寺,和竺道安于莲华台上一决胜负。这个小道消息瞬间点绕了围观群众的热情和好奇心,开始在民间和士族间形成议论的热潮。大家关注的重点不再是袁青杞会不会应战,而是几时应战,用何濡的话说,这招搬山填海、偷梁换柱的妙计定是出自佛门厉害人物之手。
谁也不敢断言最后的胜利者是谁,但几乎没人看好袁青杞。一则她名不见经传,虽说是孙冠的小徒,鹤鸣山的大祭酒,可突然冒出来无根无萍,比起竺道安成名多年差距极大;二则竺道安这数月在扬州战无不胜,那是靠着渊博的学识和精湛的佛法打出的威名,比起袁青杞那些糊弄愚民的所谓神迹,在士族门阀的心中,谁更胜一筹,根本没有疑问。
袁青杞在养望的路上,第一次遇到了必须抉择的危机!
“船都造好了?”
徐佑购置的五艘大鳊终于按时从钱塘赵家船坊交付,简单安排了下,通过杜三省的介绍,聘用了经验丰富的船工,由李木带着计青禾往广州贩卖由禾纸和元白纸。当然第一次出行,跟随的是骆白衡的船队,广州之前说好交给骆白衡独家代售,不过此次徐佑也特地讲明,只是随船卖这一次,从广州回来会多带珠玉象牙玛瑙宝石等贵重器物,今后这条线不做纸张生意,只贩卖玉石粮食酒水甜食和布匹等等。
船队出发之后,雕版印刷术也在祖骓的监督和改进中正式面世,三十名书佣加上三十名雕工精密配合,终于成功造出了这个时空里的第一本印刷品:何濡手书的金刚经一卷,字迹清晰通透,比起手抄固然不如,但胜在体量大时的高产和高效。
既然经过了初检,说明具备了大规模印刷的条件。徐佑炮制的《老子化胡经》也基本编纂完毕。关于老子化胡的说法由来已久,起因自然是《史记》里没头没尾的记载:老子西出函谷关,应关守尹喜邀请留下五千言《道德经》,然后欣然出关,莫知其所终。
莫知其所终五个字,给了后世无穷的想象力,汉桓帝时襄楷上书提到:“或言老子入夷狄为浮屠,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到了三国时期,《魏略》又称:“浮屠所载与中国《老子经》相出入,盖以为老子西出关,过西域之天竺,教胡。”
言外之意,老子可能西出函谷关之后,去了名为天竺的夷狄之地另外创造了胡教。天竺的胡教,岂不就是佛门?
但这种只是市井流言,类似于八卦闲谈,不在天师道的道藏典籍之内。徐佑所要做的,是准备将《老子化胡经》纳入道藏,从而占据正统制高点,击碎佛门最核心和本源的东西。
洒金坊日出而作,如落而息,却无人知道在洒金坊隔离的那块区域里,有足足六十人日夜不停的开工印刷着堪称石破天惊的《老子化胡经》!
袁青杞终于结束了扬州十二郡的巡视,短短几个月,在天师道不惜一切的造神运动里,她的声望也随之上升到了顶点。不过月满则亏,不进即退,袁青杞此时就像游过了千山万水来到龙门前的鲤鱼,要么奋力越过去,化身为龙,从此天高云阔,再无可遮拦之物;要么原地游弋徘徊,哪怕千秋万代,终究还只是一条离不开江海的鱼。
摆在袁青杞面前的这道龙门,就是竺道安的莲华台!
于是,竺道安造势,袁青杞顺势,两人都迫切需要大胜来为各自所代表的一方谋取最大的利益,六月二十二日,天师道和本无宗同时传出消息,三日后,也就是六月二十五日的午时,左神元君宁长意将亲至明法寺,登莲华台和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