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发现自己退后了几步,脊背碰上墙壁,膝盖发软根本站不住。
“……何队……”
有个声音在叫他,但朦胧中听不清楚。
“何队!”
何宸打了个激灵,猛地扭过头,这才发现是何桔。
何桔活生生被何宸的脸色吓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啊,您这是……”
何宸一抬手,挡住了他的搀扶,自己慢慢走到长椅边坐了下去。
何桔的担忧终于止不住了:“何队,您没事吧?”问完何桔自己都觉得沧桑无力,何宸看着就不像没事。
何宸捂着嘴咳了两声,他j-i,ng神不是很好,眼睛里满是血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喑哑道:“我没事。”眼睛没一刻离开那盏红灯。
何桔即便知道何宸现在状态不对,也不敢多说什么,迟疑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劝道:“何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没法子的事情。里面都是最好的专家,想必苏遇这次也不会太凶险,他一直都很幸运,您就别太担心了。”
何宸低声说:“嗯,我知道。”
何桔不好再劝:“那……我先回市局,咱们保持联络。”
何宸不吭声地点点头。
何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抢救室外就只剩下了何宸和苏昌鹤两个人,何宸满腔的愧疚,并不敢和苏昌鹤对视,闪烁的红灯映在他半边侧脸上,形成一种奇异又狼狈的青红交错。
墙上的挂钟还在走。七点半了。
红灯倏而熄灭,随即门被推开了,同一刹那何宸猛地站起身,只见医生边摘口罩边走了出来。
“子弹已经挖出来了,手术非常成功,可以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虽然没有伤到内脏和主要血管,未来一段时间还需要好好静养……”
何宸顿时觉得周围天旋地转,医生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化作虚无,他撑着墙面,却还是站不稳。
护士长担心地打量着何宸那根本不像活人的脸色,“您没事吧警察同志?”
“不好意思,”他声音低弱得吓人,要凑得很近才能被人听见,但还是很有礼貌的:“现在能进去看他一眼么?”
护士长连忙叠声答应。
“哎你怎么回事——护士!护士!”苏昌鹤眼前发黑,神志恍惚,仿佛感觉到自己被人七手八脚的扶住了。足足好几秒后他才恢复意识,被医护人员架到长椅上坐下,周遭乱哄哄的都是人声。
苏昌鹤冰块般的双手不住发抖,“我没事,没事……谢谢。”
晚上九点,三位专家亲自带人布置好各种医疗仪器和监护设备,闹哄哄地忙了半天,直到所有机器和软管都井然有序,医生向何宸嘱咐:“手术后第一晚总是会比较艰难,家属要随时注意情况,有疑问立刻按铃……”医生看何宸都清清楚楚答应好,才带着小护士离开了病房。
随着房门关闭,雪白的病房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心率仪发出不疾不徐的嘀嘀声,闪着红绿交错的光。
何宸望向病床,苏遇带着呼吸面罩,侧脸轮廓被遮住大半,但清秀的眉眼依然清晰可见。
刚刚打过止痛针,还未起效,苏遇迷迷糊糊地辗转反侧,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发滑下枕头,不停去抓皱巴巴的床单。
何宸抓起他的手紧紧攥住,手指间传过来的温度让他确认苏遇还活着,还好好躺在眼前,他贴上去轻轻亲了下。
过了会儿,苏遇的心跳和生命特征都恢复了平稳,随着呼吸起伏,氧气罩微微泛起温热的白气。疼出来的冷汗还没完全褪去,浅浮在脖颈处。何宸怔怔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拧了个热毛巾回来,仔细抹掉他额角和脸颊的汗迹,又一点点小心擦拭那潮s-hi的脖颈。
但就在毛巾蘸到脖颈下的部位时,何宸看着缠满纱布依旧往外渗血的前胸,自责愧疚压抑痛恨各种情绪瞬间翻涌上来,他的苏遇,刚刚为了自己,险些丢了性命,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嘴唇抽动,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许久,何宸疲倦至极,俯身将额头轻轻抵在了苏遇的手臂上,喃喃道,“太傻了小家伙,不值得!”
苏昌鹤无声地出了口气,眼底渐渐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情而悲哀的情绪。
他上前拍拍何宸,示意让他出来,何宸把苏遇的手放回被子下,又看了几眼才出去。
走廊远处传来护士轻轻的脚步,楼道内惨白灯光闪烁。
何宸靠着墙,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血色,但也说不上正常,像是一夜间苍老了好多。
一阵沉默之后,苏昌鹤缓缓开了口,声音出乎意料的衰老和低沉:“刚刚电话里,你说的,还记得吧?”
这句话像是把待磨的钝刀,撕拉划破何宸内心最柔软处,何宸拼命掐着自己的手,直到手心都被掐出一道血,才能勉强控制自己不发出沙哑的痛哭,许久,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等他醒了……我就离开。”
苏昌鹤仿佛是在安慰他一般,解释了一句:“……如果你有儿子,你就会知道,没有人想再次体会这血淋淋刻骨铭心的丧亲之痛……”
像苏昌鹤这样一个久居高位的富人,在商场上他锱铢必较,看到收益下降会止损。私下里他也可以无限制地纵容儿子,事事顺着他,宠着他,可唯独,如果有一件事危及到他的生命,那他作为父亲,也会在第一时间干预,将这个危险品隔离在外,当然最好的是,让他永远消失。
何宸没有再说话,他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