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在这堂上受人巴结的,便该是她与她的女儿。
因此事,这半年来,宋夫人不知与太常争吵过几回。此时因殿下在,她为府中颜面,好歹收敛了些。然而汉王与王妃如此恩爱,她不禁又是一口怒气直涌上脑门,眼中都布满了凶恶。
听闻此女在舅家胆小怯懦,受了欺辱,绝不敢吱声,直到阿舅反复问起,方敢小声说上一句。如此软弱,她便是讽刺上几句,料想她也不敢回嘴。
宋夫人顿时恶向胆边生,待一曲舞毕,堂中暂静下来,她漫声道:“王妃身份尊贵,妾本不该多言,只是您在家中时,一向鲜知礼义,若在王府依旧如此,也坏我宋氏门楣,今日,妾便斗胆说一句……”
堂中霎时一静,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宋夫人说着斗胆,却甚义正辞严的数落。
太常脸色铁青,既觉失了颜面,又恐见罪汉王。汉王身无职衔,但陛下为显仁慈,必不会驳他所求。他若今日觉得受辱,入宫去告一状,阖府上下都要不好!
宋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汉王与王妃未出声,余下众人也不敢开口。太常心中发虚,一面暗暗朝汉王与王妃望去,一面就要出声喝斥。斥责之语还未出口,便闻得“啪嗒”一声,玉箸与食案相扣之音。
声音不大,却惊得众人心肝一颤,宋夫人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消了音,颤颤地望向汉王。
汉王搁箸抬眼,向四下环视一圈。她面上无怒意,眉眼也甚是平和,只那唇边似笑非笑的一抹微翘,使得众人忽生寒气,被她目光扫到,皆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
“卿家好教养,孤竟不知,孤的王妃还需劳动府上来教。”汉王目光淡淡地望向太常,笑意也散了些,眸中看似平常,那眼底却犹如深冬的寒渊,使人脊背上绽起一粒粒疙瘩,冷意从脚底窜到了脑门。
太常浑身一颤,什么都顾不上,忙避席请罪:“臣教妻无妨,冲撞殿下与王妃,望殿下恕罪。”
他一跪下,众人亦皆搁箸,不敢声响。宋夫人后知后觉地也跟着跪在太常身旁,颤着声,连连请罪。
汉王不语,望向王妃。
这般威风的殿下,与平日判若两人,直让人觉得陌生。王妃却毫无不适,对她轻轻摇首,望向她的目光里蕴着浅笑,一如往常温柔。
汉王抿唇,没让唇角翘起,回首与众人道:“罢了,莫要扫兴。”
太常夫妇忙拜谢,这一场便算过去了。众人为掩尴尬,连连殷勤劝酒,汉王推不过,只得多喝了几杯。
太常坐回榻上,心中那寒意竟久久未散去,他眼中猛然闪现j-i,ng光,面上不怒反喜。汉王殿下方才之怒,颇有陛下风采,可见那句帝王之相,并非全无道理!
直到散宴回府,汉王已饮得醺然,她努力让自己走得直,醉意却不住地涌上。
王妃见身后侍从皆是男子,便亲自扶着汉王,汉王原不让人靠近,见是她,便一点也不挣扎,乖乖地任她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