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
房玄龄则微微蹙起眉头,看着一旁尚在救治的不少受伤民夫,问道:“发生何事?”
裴行俭叹了口气,羞愧道:“由于监工急着追赶工期,未能及时对吊杆上的绳索检查加固,导致绳索松动吊杆垮塌,重达千斤的石块从半空坠落……都是卑职一时失察,方才酿成如此大祸,实在是羞愧无地,还请房相责罚。”
房玄龄看了看地上的血迹,还有一旁受伤、死去的民夫,面色凝重,缓缓摇头道:“当务之急非是追责,而是要谨记教训,务必不能让类似的事故再次发生,另外,无论死伤,都要优厚抚恤。”
“喏!”
裴行俭应了一声。
王玄策对房玄龄和李靖二人告了一声罪,走到一旁去指挥对伤亡人员的救治,裴行俭则留下来陪着两人。
李靖背着手,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一个宽达十丈已经建成大概七八丈高的正方形塔基,问道:“这灯塔预计多高?”
裴行俭道:“全高四十九丈。”
李靖奇道:“大衍之数?”
易经有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这句话是易经的精髓,更隐藏着易经背后的全部秘密。为什么虚一不用?这是几千年来历代易学大师冥思苦索,孜孜以求的千古谜团。不过虽然未曾有人能够精辟的予以解答,但普遍公认这句话便是易经构架的运转基础,是天地之道。
这座前所未有的恢弘建筑,取了这么一个数字作为尺寸,寓意很好。
裴行俭点头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据那些大食国的商贾说,在遥远的西洋有一个港口叫做亚历山大港,那里有一座人世间最高的灯塔,高达四十丈,所以二郎觉得既然要建,那自然要超过它,成为天下第一才行。”
李靖无语……
即便不通土木之术,但是他也知道这等建筑越高越难以建造,尤其到达一个顶点之后,每增高一寸面临的困难可能都是前所未有的,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去解决。
他对房俊的看法之中不自禁的又加了一项:有钱,很任性……
一旁的房玄龄也不知说什么好。
败家子没用华亭镇的公帑,全部自掏腰包,也就不存在被御史言官弹劾的隐患。然而就算是房玄龄的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面对“六十万贯”这个天文数字,也有些瞠目结舌。
这得是多大的工程?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这灯塔建成,需要耗时多久,是否坚固耐用?”
裴行俭负责这项工程,各种情况自然是熟稔于胸,开口道:“其实这灯塔看似高大巍峨,建造起来并不难。咱们有水泥作为粘合剂,又有各种吊杆、滑轮装卸石料,建筑速度很快。只是整座灯塔都采用石料堆砌,需要耗费大量的石料,华亭镇附近并无天然的采石场,这些石料都是从牛渚矶的南山矿场附近一座临江的山上运输过来的,开采之后直接装船,水路运输至此,并不耗费多少人力。至于坚固程度自然最最重要的,按照聿明前辈的估算,只要不遇上大的地震,不被人为拆毁,这座灯塔足可屹立千年以上。而二郎的要求,则是最少要屹立一千四百年……”
房玄龄和李靖尽皆愕然。
一般来说,这个数字应当只是估算的一个大概,大家说出来的时候都会取一个整数,诸如一百年、一千年、两千年这种。
可是这个“一千四百年”就有些蹊跷了,明显与平素的习惯不符,难道其中还有什么深意?
任他俩一个智谋绝世、一个统御千军,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房俊为何要弄出“一千四百年”这样一个数字……
房玄龄无奈叹气道:“纵然没花朝廷的钱,建成之后也的确有用,可是这等工程太过巨大,人员伤亡在所难免,若是因此死的人多了,于心何安?”
裴行俭对此却颇不以为然,他肃容道:“现在可能有很多人对二郎的举措不甚了解,不明其意,认为不过是哗众取宠任性妄为。可您若是再深一层去想,如果这座灯塔当真能够屹立千年,将会有多少渔民、商贾会因此而受益?长安那些贵人们喜欢建造浮屠积累功德,可是在卑职看来,一万座浮屠,也比不得一座这样的灯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一座灯塔如果屹立千年,能够挽救多少人避免迷航、触礁的危险?
裴行俭看着那边伤亡的百姓,说道:“岛下运输石料的船只,这边参与建筑的民夫,其实有很多都是周边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工地上只提供饭食、住宿,没有一文钱的工钱拿。不是吾等不给,是他们不要。因为他们知道这样一座灯塔建成,对于他们的子孙后代有着怎样的庇佑,所以哪怕是伤了、死了,至今为止,也没有一个家属哭闹。”
房玄龄和李靖沉默不语。
皆认为房俊建造这座灯塔只是一时玩性大发,却不料其中竟有如此之深意。
房玄龄问道:“可有图纸?”
他对待这座灯塔的情绪从愤怒、不屑、无奈,直到现在的郑重其事,因为他还看出了这座灯塔除去指引导航之外的另一个用途。
裴行俭道:“自然是有的,请随卑职来。”
说着,引着两人走向另一侧的一排简易房舍。
房舍内布置很是简洁,并无多余装饰,只是中间有一张宽大的木桌,上面放置着一些厚厚的图纸。
裴行俭道:“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