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有点失望:“你确定吗?”
我又闭上了眼睛。黑暗。我努力回想我的婚礼当天,想象本和我,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结婚礼服站在教堂门前的草地上,可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有记忆。悲伤涌上了我的心头。跟所有新娘一样,我一定花了好几个星期策划我的婚礼,挑我的礼服、焦急地等待着改好尺寸,找好发型师,考虑怎么化妆。我想象自己苦苦地思考着菜单,挑选圣歌和鲜花,一直希望那天能够达到我高得不得了的期望。可是现在我却无法知道它是否满足了我的期望。它被夺走了,每一丝痕迹都被擦干净了。除了我嫁的男人,一切都没有留下来。
“不。”我说,“什么也没有。”
他拿走了照片。“根据你早期进行的治疗的记录,你是在曼彻斯特结的婚。”他说,“那个教堂叫圣马可。这是一张最近的照片——是我唯一能够找到的一张——但我想它现在的样子跟当时差不多。”
“我们没有婚礼的照片。”我说。这句话既是一个疑问,又是陈述一个事实。
“是的,丢了。显然丢在你家的火灾里了。”
我点点头。听他这么说似乎让这番话变得可信了,让它更加真实,仿佛他医生的身份令他的话比我丈夫的更具权威。
[文]“我什么时候结婚的?”我问。
[人]“上世纪80年代中期。”
[书]“在我的意外之前——”我说。
[屋]纳什博士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我不知道我是否跟他谈过让我失忆的那场意外。
“你知道你的失忆症是怎么引起的吗?”他说。
“是的。”我说,“那天我跟本谈过。他告诉了我一切,我记在日志里了。”
他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我说。事实是我不记得那场意外,因此它似乎并不真实。我所拥有的不过是它留下的结果、它把我变成的模样。“我觉得我应该恨那个对我做了这些的人。”我说,“尤其是因为他们至今还没有被抓到,没有因为让我变成这样而受到惩罚,没有为毁了我的生活付出代价。可奇怪的是我不恨,真的。我恨不起来。我无法想象他们的样子,就像他们甚至不存在一样。”
他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你是这么想的吗?”他说,“你的生活被毁了?”
“是的。”过了一会儿我说,“是的。这就是我的想法。”他沉默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自己期望他怎么做或说些什么。我猜我有点想让他告诉我我错得多么厉害,让他试图说服我我的生活是有价值的。但他没有,他只是直直地凝视着我。我注意到他的一双眼睛是多么惊人。蓝色,带着灰色的斑点。
“我很抱歉,克丽丝。”他说,“我很抱歉。但我在尽我所能,而且我想我可以帮到你,真的。你必须相信这一点。”
“是的。”我说,“我相信。”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在我们中间的书桌上。感觉沉甸甸的,温暖。他捏了捏我的手指,有那么一秒钟我感到尴尬,为他,也为我自己,但后来我看着他的脸,看见了悲伤的表情,随即意识到他的动作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在安慰一个年长的女人,仅此而已。
“对不起。”我说,“我要去洗手间。”
我回来时他已经冲上了咖啡,我们坐在桌子的两边小口喝着饮料。他似乎不愿意对上我的目光,转而翻起桌上的文件,狼狈地把它们叠在一起。起初我以为他对捏了我的手不好意思,但接着他抬起头说:“克丽丝。我想求你一些事。两件事,实际上是。”我点点头。“首先,我已经决定写下你的病例。它在这个领域非常不寻常,而且我认为把病例细节让医学界更多的人知道是真正有益的。你介意吗?”
我看着办公室书架上随意摆成堆的期刊。他是打算这样推进他的职业生涯吗,或者让其更加稳妥?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的原因?有一会儿我想过告诉他我希望他不用我的故事,但最后我只是摇摇头说:“不介意。没问题。”
他露出了微笑。“好的,谢谢你。现在,我有一个问题。其实更像是个主意,有些事我想试试。你介意吗?”
“你打算做什么?”我说,感到有些紧张,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要告诉我他的想法了。
“嗯,”他说,“根据你的档案,你和本结婚后你们继续一起住在伦敦东部你跟人合租的房子里。”他停下了。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人的说话声,那个人一定是我的母亲。生活在罪恶中——她发出一句啧啧声,摇摇头,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她没有说出口的一切。“然后过了大概一年,你们搬了家。你们在那儿几乎待到了你入院。”他顿了一下,“这所房子跟你现在住的地方很近。”我开始明白他暗示的提议了。“我想我们可以现在动身,在回家的路上去看看。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不知道。这几乎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我知道这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它可能以一种难以确定的、我们两人现在都无法理解的方式会帮到我,但我仍然有点不情愿。仿佛我的过去突然变得危险了,走访这样一个地方可能是做傻事。
“我不知道。”我说。
“你在那儿住了好些年。”他说。
“我知道,不过——”
“我们可以只去看看,不一定要进去。”
“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