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用的跑,裹着朱铭的大衣。
为什么要偷朱铭的大衣呢?杨高自己都不知道。他感觉那样的行为来自骨子里最原始的冲动,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信息,身体就不由自主跟着跑了。
他有些痴迷地捏着大衣闻着,一边唾弃着自己的龌蹉一边不能反抗地沉迷。
他以为这就是他和朱铭的句号了。
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开始。
等到杨高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开始有点出乎他的控制了。
他开始毫无意识地溜进医院,跑到那个人的办公室附近晃悠。他远远看着他进进出出一个个病房,偶尔边写着什么边走着,状态相对轻松;也看着他绷着一张脸面对意外发生后突然增多的病人,忙得走路都带起一阵风;也有换班的时候,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棱角分明的锁骨和蜜色的皮肤,倚在护士站的柜台歪着脑袋,一双桃花眼灼灼动人……
甚至是,他还多次地拿走朱铭忘在别处的钢笔,摸口袋时不小心掉出来的手帕……
杨高觉得耻辱,非常耻辱。那是一种长久以来让他觉得自己钉在公示板的赤裸裸的耻辱感,是小学时期被同学大声讨论自己的孤儿身份的无助,是中学时期因为结巴和内向被人霸凌的那种丢人。
而这次,是意外的一见钟情和信息素痴迷后,极力掩盖自己软弱一面的颓丧。
能坚持多久呢?到被撞破吗?到自己看到他喜欢上了别人吗?到自己终于明白和他的差距吗?
杨高不知道。他只知道这都太糟糕了,还有从小到大,他杨高都是个孬种。
他捏着口袋里的钢笔,感觉眼睛有点酸,一抹脸,才发现脸和手心都是s-hi乎乎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偷偷地在原本放钢笔的地方放上了一颗木奉木奉糖,然后像小老鼠一样无声又迅速地溜走了。
杨高不知道的是,朱铭随后从办公室出来,走到没人的护士站台,拿起了桌上的木奉木奉糖。
“嗳,今天是蓝莓味的啊。”他拆开木奉木奉糖包装塞进嘴里,“死小孩,都不能等我说句话嘛。”
一开始朱铭是觉得很有意思。
大衣不见了以后,朱铭的确有点懵。他到安保室调录像,看到监控里裹着自己的大衣小碎步悄mī_mī地跑掉的oa,眉眼不自觉地弯出了好看的月牙。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夹着衣服跑也蠢萌蠢萌的。
可惜了,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幸好他没可惜多久,小oa小心翼翼地躲在最远处看他工作,他稍微走近一点儿,oa就“哧溜”一下躲得无影无踪——然后放在桌上的钢笔不见了。
嗯?朱铭抿了抿嘴,故意把手帕放在口袋里,掏手机的时候手指一钩,把它落在地上,装作没发现一样继续往前走。走了十几步他一回头,手帕果然不见了。
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偏偏小oa拿走他的东西之后会给他放颗木奉木奉糖顺毛——反正他是这样理解的,一巴掌,一颗糖,把他那一肚花肠子安抚得妥妥贴贴稳稳当当的,气不起来就算了,居然还越来越让他惦记起来。
但是不追究?不可能的。朱铭笑着摇摇头,打开手机的短信箱——“杨高,x大化学系大四学生,地址:x区xx街xx路xx号。”
“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嘁,你什么时候能少聊点s_ao再说吧。”
“请你吃喜酒。”
“???你有情况?老朱你给我说明白!”
嗯……是这样的地方吗。
oa住的地方已经超出朱铭理解的差了:两边密密麻麻的握手楼,裸露的电线悬在他的头顶晃晃悠悠;脚底的路坑坑洼洼,稍不留意就踩到一脚脏水;两边有直接在外面做饭的苍蝇馆子,黑漆漆的油污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臭气;不远处还有一个破旧的牙医诊所,也不知道有没有执照,只有一个老大爷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翘着二郎腿在一堆泛黄的仪器里抽烟……老大爷在朦胧烟雾里看到了一表人才的朱铭,混浊的眼睛看过来,咧开一嘴被香烟熏黄的牙,大声地问:“靓仔你要不要整牙?”
朱铭笑了笑,摇了摇头。
“后生就系牙尖嘴利【年轻人就是牙口好】!【注:牙尖嘴利也指说话刻薄】”老大爷吸了一口手上所剩无几的香烟,随意把烟头扔在地上一踩,起身啐了口浓痰就走了。
……找人要紧,找人要紧。有职业病带来的洁癖的朱铭头皮发麻,不停提醒自己。
他左顾右盼,终于是看到小巷僻静的另一端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小oa推着他那辆二手自行车,车筐里还放着水灵灵的一颗青菜。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头垂着,有些发黄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干净的一个小尖下巴。
说不上多特别的模样,带了点柴米油盐的琐碎,很入世,却让朱铭看愣住了。
朱铭甚至想入非非了起来——也是像这样的一天,他和小oa左手拿着书,右手牵住他的衣角,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理他。书看入迷了,没及时回应他,他佯装生气,讨得了面红耳赤的小oa的一个脸颊吻……
真是要命了。朱铭苦笑着摇了摇头。
杨高走着走着发现自行车推不动了。没想太多,他更用力地推了一下,抓紧时间多看一行书。
诶?奇怪,卡住了么,怎么推不动?
“亲爱的小羊羔,我的风衣舒服吗?”朱铭稳住自行车,不疾不徐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