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起就有的疑惑,此刻全都涌上心头,为何长公主从不许他看牌位上的字,为何又总要他对着那牌位磕头?
云曦只恨自己从未忤逆长公主之意,否则哪怕看过一眼也好,也不会像而今这般惶惶不安了……
是的,他能觉出自己是在不安,可是有何可不安,李伯不过一面之词,难道随便来个人编段话,就能令他无端疑心起自己的身世?
云曦眼神微冷,他姓云名曦,是荣安长公主与云重将军唯一的儿子,不容置疑!
李伯年岁已大,被撞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仍不折不挠地道:“少主……”
云曦沉声斥道:“李伯,休要胡言!”
李伯苦笑一声:“老奴知道少主警觉,绝不会轻易相信,长公主当年流落在外,身边服侍的人都没了……少主可还记得李诚?”
李诚?
云曦睁大眼睛,不由想起师父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剑眉星目,两鬓斑白。想起他曾说的,如今你也是有徒弟的人了,今后好自为之,我已与你断了师徒之义,再见面亦是路人。
而李诚,也姓李。
云曦知道李诚曾做过南诏宫廷暗卫,但他当年,真的是为了前程才假死离去的吗?
李伯仿佛捡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喋喋不休道:“李诚乃少主恩师,是当年太子殿下身边武艺最高强的侍卫。南诏国破,他一直在替太子殿下四处找寻太子妃的下落,一直都未传回消息,太子殿下以为长公主已逝,后来才得知她已另嫁他人,但殿下从未记恨过长公主。殿下后来召回了李诚,直到临死前,李诚才告诉他少主的存在,原来李诚早就寻到了长公主与少主,一直跟在少主身边。”
云曦任他说着,思绪漂漂浮浮,忽然道:“召回李诚,是在何时?”
李伯想了想,道:“约摸十七年前。”
云曦飞快一算,十七年前,正是他首次出征之际,李诚也是在那时假死遁走。
不过那又怎样,云曦冷冷道:“李诚已死,无法与你对质。你既敢捏造我的身世,难道就不会去打探我与他的旧事?”
李伯道:“并非是捏造……少主,李诚的事老奴再清楚不过,老奴与李诚同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小虎正是李诚之子!”
“你说谎,他根本没有成家,何来家眷!”
云曦大吃一惊,不知不觉间竟与李伯争辩起来。
李伯道:“少主有所不知,李诚之前是隐姓埋名跟随少主,回到太子殿下身边后,又过了好些年才娶妻生子。他死后,他媳妇也跟着上了吊,只剩下小虎一个孤苦伶仃,老奴这才收养了他。”
小虎似有感应一般,哭着喊道:“爹爹,我要爹爹……”
云曦忍不住在小虎眉眼之间找寻李诚的影子,可惜小虎太小,什么都看不出来,身上也没有任何信物。
云曦仍是道:“你说谎!”
李伯哭着道:“少主不信老奴,老奴实在没有办法了,唯有让少主亲眼看一看!”
他怀里还抱着那面牌位,说话之时已掀下了牌位上的黑纱,上头赫然刻着几个大字,南诏先太子李瑞之灵位!
“少主!”李伯哭得声嘶力竭,“你若不信,大可回去将军府的祠堂看看,看看那里是不是也有一面一样的牌位,看一看你就知道了!你本姓李,名景希,是长公主与太子殿下之子,你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做景尧,太子殿下去世后,我便与李诚还有景尧少主来到皇城找你……”
真是疯了!云曦不愿再听他多言,拔腿就走。李伯追上去用尽全力大喊:“少主,听老奴一言,千万当心四皇子啊,李诚是为他所迫,才不得不去投奔三皇子,少主……”
云曦脚下一顿,四皇子,穆承浚?!屋外骄阳似火,他整个人却好似坠入了寒川,从里到外透着丝丝冷意。
铭心就在外头,云曦顾不得与他打招呼,也顾不得昨夜与穆承泽说好这几日都会留在宁王府,一路疾奔,跌跌撞撞跑向骁勇将军府。
只是人还未到,远远一瞥,就见将军府被层层宫廷侍卫围住,门外停着明黄色的龙辇,穆子越由穆承浚搀扶着,走了下来。
“少爷!”
兰菲眼尖,在人群中发现了云曦,悄悄靠近。
云曦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会亲临将军府?”
“我也不知!”兰菲语速惊人,“我们在府里好好的,外边突然就报皇上来了,赵允偷偷放我出来找少爷,我去了宁王府,可是少爷和殿下都没在,我就回来外头等着……少爷可知发生了何事?”
“我不知道……”
云曦迅速思索了一下,远观穆承浚面色如常,穆子越倒是怒意明显,他与皇帝关系大不如前了,这将军府,到底还有何值得皇帝亲自来一趟……
云曦想起方才李伯所言,眉心猛地一跳,李伯让他提防四皇子,若穆承浚真的知道李诚,并且胁迫李诚潜伏到三皇子身边,那会不会也知道关于南诏太子的那些事?且不论那些是真是假,四皇子与皇帝亲临,该不会与他匆匆返家的目的一样吧?
云曦拨开众人,走上前去跪下行礼。
“陛下,不知陛下驾临,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穆子越看着他甚是冷淡,略一点头道:“云曦,不必多礼。朕只是想过来看一看荣安。”
长公主的寝殿明明是在韶华宫,皇帝却非要出宫来到将军府。
云曦试探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