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名士兵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出临时维修厂后,由克拉拉中尉率领的机组人员立即抱着大箱小箱的维修器材进入不足二十坪的维修厂,準备接手那立于中央的四架伤痕累累的装甲机。
考量到装甲机的维修工作,驻扎点分别选在稍微宽广的空地及林间,而这座临时搭建的铁皮屋正是即将进行精密作业的地点。没有坚硬的地板、遮风挡雨的天花板,受限于现有材料及设备的问题,所谓的维修厂也只是以四张铁皮围起来的荒地罢了。除此之外也只有在其中一面铁皮简单製作出可以上锁的大铁门,如此而已。但这样其实根本无法作业。后来还是在一位好心的驾驶员提醒下,她们才硬是弄出张不怎么牢固的天花板,并且在中央加装一盏亮得过头的照明灯。
光秃的室内正中央设置了张朴素的圆木桌,这玩意儿可是克拉拉中队精良的工兵们呕心沥血之作,从材料收集到完工仅仅耗费五分钟。现在除了桌脚处堆满了各式工具外,宽广的桌面上只有发出异味的几件深色战斗服──那些纠结着的贴身服装正是装甲兵驾驶员的标準服装,而它们现在正以待洗的姿态蜷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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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桌的一旁则伫立着四架遍体鳞伤的装甲机,那两百二十公分的高度能够确实击倒对身高相当有自信的人们。由于并非回到正规的维修厂,为了让装甲机能够更容易地接受维护,它们都得在站立的情况下关闭系统。对于初次看见其维修姿态的克拉拉等人来说,这还真是幅相当诡谲的景象。
那就像平日在战场上看见的友军装甲兵的模样,只不过胸甲至腹甲的部位由于驾驶员的离开而彻底敞开,使得原本的部位变成一片漆黑,就像被挖了个大洞似地。直到驾驶员或本部维修人员接手以前,它们都会一直呈现这个模样吧。
克拉拉及十一名工兵宛如接受校阅般在四架装甲机前整齐地站成一排,以每三人一组的方式负责一架装甲机。然而现在她们却碰上了从军以来首次撞见的大麻烦。
「再问一次,谁会修理?」
部下们吱吱喳喳地交头接耳,但就是没人有自信能够照顾照顾这些装甲机。
「……一个都没有啊。要是被晚点赶到的维修人员发现我们只会上蜡,回去可就有得受了。」
「虽然中尉妳这么说……总不能比照坦克大卸八块吧?」
「说得也是,听说它们要比坦克还贵喔。要是把这玩意儿修坏了可就得不偿失。话说回来,当初要妳们几个受训个个都不去,现在可是踢到铁板啰?」
「啊啊,超级无聊的训话又要开始了!」
克拉拉对她右侧数去第三位──那名表情夸张地望着自己的部下叹了口气,百般无奈地朝她挥挥手:
「什么超级无聊……算了。特地把妳们集起来,不做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如果说必须在确保现况不会变得更恶劣的情况下做些什么,这群长期照顾重型武器的工兵们可是相当拿手的。资历丰富的妮佳更是在长官的注视下握紧了拳头、信誓旦旦地高举右手喊道:
「好!那就上蜡吧!」
早已猜到会是这种答覆的克拉拉摇摇头,用一副嫌麻烦的语气否决了这项提案。
「那种不会加分的事情可以省了。现在的时间也差不多该準备开饭……有了,大家就去帮忙伙食班吧。」
「耶──?」
这夸张的提案立即引起大伙的反对声浪,但是克拉拉心意已决。
「抱什么怨啊。让妳们提早从林道回来,还给妳们二十分钟休息加準备,光是这点就够让别人羡慕到不行啦。」
「呃呃,这么说也是……」
工兵队代表的妮佳声音渐渐转小,而其她人也跟着慢慢闭上了嘴。所有人的思绪伴随着克拉拉的话语不约而同地连结在一块──回到那半小时前的厄当林道。
那是条约莫四百公尺长的直线道路,坐落于厄当林地正中央。在奉命支援于此苦战的友军、第四机甲师团的两支步兵中队赶到时,战火已经趋于尾声,零星的抵抗很快便彻底消灭。儘管如此,硝烟覆灭后的林道才是这群负责善后的支援部队所要面临的地狱。整理战场是既麻烦又讨厌的工作。万一处理不当,甚至可能染上令军医们束手无策的怪病……特别是在像这样的森林里。直到天色转红时,总数近逼千具的尸体才透过频繁往来的运输车尽数运往后方、集中处理。特地拔营前来此处增援,想不到竟然是干这种最糟糕的任务,不只是卡蜜拉中尉及克拉拉中尉,就连底下的士兵们也都怨声载道。然而既然是本部发出的命令,再怎么不满也只能乖乖照办。
将不规则散落的尸块装入袋子里、搬运胸口或腹部被炸烂的遗体、把黏着于树干上的肉丝刮入袋中……诸如此类令人反胃且单调的工作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才总算赶在夕阳西下前顺利结束。若战场不是发生在这条直线道路上,那么清理时间恐怕得多上好几倍了。
现在,为了準备迎接今晚的第二项任务,支援部队在与负责夜间行动的友军──来自西方军的一支装甲兵小队及步兵小队会后,便于林道以南的森林处设营。而整个下午都在清理林道的士兵们已经累坏了。现在只等吃完晚饭、待本部维修人员对即将投入黑夜战场的装甲机进行一番维护后,就得再次抱着不甘愿的心情,準备再一次地打理西方军一手製造的地狱。悲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