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副满足的样子,真是好打发。这次来的不是时候。待明年仲秋,我再带你来西湖赏月,那时候鲤鱼和螃蟹正当肥美。韩管家和一位做点心的李厨子相熟,到时候请他来别院,用新鲜的螃蟹做蟹肉汤包和桂花酿醉蟹。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呢。”
正说着话,厨房又送来一碗热汤,一个火盆:
“少爷少夫人。今日外头着实冷,韩管家说再添个火盆。还有一碗热汤,少夫人喝了暖暖身子。”
周寒点头:
“韩管家有心了。”
厨房的人行了礼出去,将门关上。方青梅边吃着,从门缝里窥见明亮的阳光,忍不住转头看看紧闭的窗户外头:
“出太阳了?”
“嗯。”周寒点头,“日后不错,外头雪都化了大半了。今天比昨天还冷,待会穿上毛衣裳,不然路上冻着了。”
“……路上?”方青梅举着筷子的手顿住,双眼瞪着周寒,那样子有些傻傻的,“我们……要去哪?”
周寒利落道:
“回扬州。”
“……今天?”
“行礼已收好了。待会你吃完,就可以动身了。”
方青梅顿了顿,垂下头,慢腾腾应一声:
“……啊。”
她是真的不想回去。
“我……这边还有田庄的事没有处理完……”方青梅支支吾吾,“而且扬州那边……”
“怎么?”
方青梅抿抿嘴,迟迟疑疑道:
“……周渐梅,不能等你和令姑娘的事处置利索了……我再回去吗?”
这时候回扬州,真是各种尴尬。
周寒将汤碗递到她跟前,温声道:
“先喝了汤,再跟你细说。”
方青梅疑惑的端起碗,一口一口将热汤喝完,放下碗勺:
“有什么要细说的?”
周寒看着方青梅,清咳一声,不紧不慢道:
“昨天忘了跟你提。陈大人和陈夫人现在扬州呢,我请了他们跟我一起回来过年。这次来杭州,就是来接你回去与他们团聚的,”
“……”
方青梅一时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呼”的站起身来:
“这么大的事,你也能给忘了?!”
以周寒的细心周到,怎么会忘了?明明是来办正事的,他怎么还能有闲心昨晚陪她喝了半宿的酒,却放着正事连一个字都不提?
想到这里,方青梅更是无语
“……你,你是故意的吧?!”
周寒坦然点头:
“若昨天跟你说了,你必定坐不住,昨晚就要闹着连夜赶回扬州去了。就算不能成行,这一晚也必定睡不安稳了。此时雪也化了,天气晴好,岂不正好行路?”
方大小姐的急性子他怎么会不知道?若昨晚知道了陈禀夫妇在扬州,怎么还会有闲情高高兴兴的陪着他踏雪煮酒,谈笑风生?
知方青梅者,周寒也。
一听陈禀夫妇也到了扬州,方青梅便秋风扫落叶一样收拾了行装,急着催逼周寒上了路。乘马车到河口两人又上了船。坐在船舱里头靠着火盆,方青梅一边将双手从狐狸大氅里头伸出来烤着火,一边小声抱怨:
“周渐梅,你……是怎么想的啊?怎么会将父母亲也带来了扬州?”
是觉得眼下这情形还不够乱吗?
虽然这事早晚瞒不过,方青梅却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的。一想到陈禀和陈夫人知道自己已与周寒和离的反应——尤其是,万一他们知道周寒和令晚秋以及令晚秋有了身孕的事——方青梅就忍不住头疼,顿时又垂头丧气怪周寒道:
“就算要快刀斩乱麻,也不是这么个办法啊!唉,这可如何是好啊!父母亲还不得给气坏了——不是我要吓唬你,父亲万一要是跟你动手,我可不敢去拦他!你到时候见机行事,如果他真的动手就赶快跑,千万别犹豫!”
周寒将身上貂皮长袍裹得严严实实,一边低头用铁钩侍弄火盆,微垂的丹凤眼中闪烁笑意,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会顺其自然,见机行事的。”
天气严寒,船行的也较平时慢些。待船抵达扬州,已是次日上午。方青梅既有心事,在船上又睡不安稳,在周寒百般劝慰下,直到快天明才勉强睡了会。下了船上马车,走的愈久,方青梅便愈心慌:
“不行,周渐梅。母亲病情好容易稳住,若是此时一生气,病情又加重该怎么办?”
周寒却掀起车帘往外看看:
“到了。下车吧。”
等方青梅下了马车,看着眼前情形却是一愣:
“……这是什么地方?”
不是要回周府吗,眼前这分明是一座茶楼吧?
方青梅转过身:
“这么冷的天,大清早的,请父母亲来茶楼喝茶?周渐梅,你这是搞什么鬼?”
“在你眼皮子地下,我能搞什么鬼?”周寒笑道,“你不是一向胆大吗,难道还怕我卖了你不成?放心吧,陈大人和陈夫人在周府好好待着呢。我约了一位朋友在此见面,你先陪我上去坐坐吧。”
说完便举步往茶楼了去。
既来之,则安之。
方青梅半信半疑的跟在周寒身后,进去之后又到二楼一雅间,推门进去,才发现里头桌上摆着热茶,桌旁早坐了一位客人,见他们二人进去,颇显吃力的站起身来笑着问好:
“二公子,少夫人。”
方青梅定睛细看,才认出是那天见过的令晚秋:
“……令姑娘?”
令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