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渐梅,来这里坐坐歇歇。”
周寒漫步走过去坐下。
片刻便有寺中僧人端茶过来,为两人斟茶之后才悄然离去。方青梅忙起身双手合十道谢,然后坐下,看着周寒小声道:
“周渐梅,你好大的面子,感觉这寺院像是你家开的一样。”
周寒轻轻一笑:
“虽不中,亦不远矣。四年前香积寺遭大火烧了一半,修缮庙宇的银子,倒有多半是祖母捐出去的。自从祖父去世,她便潜心向佛,私房钱大半布施到了各处的寺庙。”
“周老夫人看起来就是很和善的样子,”方青梅说着,侧脸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总觉得她从前性格一定很活泼——现在也是,一点也不像一位六十岁的老人家,高兴地时候笑起来像个小姑娘一样。”
周寒笑看她一眼:
“祖母又不在跟前,隔这么远,你拍马屁也没有用。”
方青梅冲他翻个白眼,哼一声:
“你少小瞧人了。我这辈子都硬气的很,还没拍过谁的马屁呢。”
“你看的倒不错。”周寒喝着茶,慢悠悠笑道,“祖母年轻时并不是娴静的大家闺秀。祖父就是在这香山香积寺遇上了她,情有所钟,才千万百计去赵家求娶。”
他看看方青梅:
“你信不信佛?”
方青梅迟疑着还没答话,他已经看向远处的大殿,轻声道:
“我信。”
他看看方青梅:
“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还愿而来。”
“从前我也不信神佛,总觉得事在人为。古人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到寺院拜佛,都是陪着祖母为了让她高兴。”周寒低头拍拍左膝,满心感慨的样子,“生平我第一次诚信拜佛,还是去年这个时候,就是在这香积寺。那时候我跪在佛祖面前发了一个愿,当时心里还暗暗嘲讽自己,觉得自己太荒唐呢。谁知后来所愿竟然成了真。”
方青梅正听他说得入了神,寺中洪亮的晚钟缓缓响起,振聋发聩,惊起山中无数飞鸟。万千飞影扑腾而起,伴着晚霞齐飞入云,这景象也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等一百零八声洪钟响过,方青梅还惦记着刚才的问题:
“然后呢?你许了什么愿?”
周寒目光从远处收回,看她一眼,笑着起身:
“佛曰,不可说。”
“……”
山寺本就远离喧嚣,寺中生活自然也简寒,晚饭方青梅和周寒只随着寺中僧人一样,简单吃了些白饭豆腐青菜。陈家平安的消息传出,方青梅近来心情好了许多,今天又听说很快就可以去探望,更是一颗心落了地,心情好了,晚饭也放开了胃口,竟然吃了两碗饭。
周寒吃的反而少,看她吃兴正浓,也不好放筷子,便一直举着筷子看她吃,看到最后忍不住笑她:
“难怪当初陈侍郎要把你嫁进周家。”
“对啊,就是因为我吃得多,害怕嫁到别家吃不饱,所以才嫁到粮商家做媳妇啊!”方青梅听出他笑自己吃得多,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伶牙俐齿笑着回击,“谁知道命不好,竟然没的机会做周二少奶奶,这会正担心将来会吃不饱呢!真是羡慕令晚秋姑娘,将来顿顿吃不完的米饭拌着盐,肯定吃的白白胖胖的!”
周寒听了,抬手轻轻挡住唇角笑意:
“你先别羡慕的太早。”
“你放心,扬州我还有几个庄子呢,”方青梅打个饱嗝,放下筷子,笑道,“到时候稳都种上青菜养上牛羊!你和你夫人要是吃够了盐和米饭,就来找我,我请你们吃点青菜和肉改改口味!哈哈哈哈!”
“那务必得多多的养牛种菜,不然我出钱再给你添几座庄子吧,”周寒勾着唇角,“不然在你口下只怕剩不下来。”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嘴正激烈,外头小海来敲门:
“少爷,方丈大师这会刚做完了晚课,说请您过去一叙。”
周寒点点头道声“知道了”,起身便要往外走。到了门口又转过身看着方青梅,一本正经问道:
“你这些饭够不够,用不用我跟方丈大师再要一桶来?”
周寒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仍不见回来。倒是一位在寺中做饭的大娘,到了佛光院里见方青梅:
“夫人,周公子说他有事情要同方丈说,回来恐怕不早了,请你先到东厢歇息吧。”
方青梅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谢谢您带话。”
那位大娘却不走,笑道:
“那我陪你到东厢去吧?周公子特意嘱咐了,说你怕黑,要我陪你过去洗漱之后,等你睡下再走。”
方青梅心中一暖,刚才还在怪罪周寒嘴毒,这会只剩了感激:
“那就劳动您了。”
一夜无话。
次日方青梅被晨钟唤醒时,天已大亮。自从去扬州,又辗转到京城,她许久没有睡过这么一个香甜安稳的觉,起身梳洗整齐,只觉得精神抖擞,一身轻松。推门出去,正看到周寒站在门口,笑对着她:
“香山初秋晨起的风景最好。早饭前还有一会,出去走走吧。”
山上晨风微寒,薄雾似白纱笼着明亮的阳光。两人走出寺门,方青梅深吸一口气,蹦蹦跳跳除了寺门,然后回过头长叹一声:
“啊——这山上的风都是甜的!”
周寒却不做声,信步跟在她后头。两人顺着寺院周围小径略走片刻,遇到一个小巧的八角飞檐凉亭,周寒先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