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哭了半会儿,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了,说:“你们真的不该救我的,像我这样的四类份子,去送信也不会有人管的。”
这女人脸上的绝望,让田恬于心不忍,她说:“不会的,我也是黑五类,大家对我一样很照顾。高大哥就是专门管下乡青年这一块儿的,你有什么委屈就和他说。”
高原没说话,那个女人冷笑一声,说:“你们是一大队的吧,我们二大队的规矩,和你们不一样!我有严重的脊柱炎,犯病时浑身疼的都直不起来腰,可就因为我成份不好,大队就不给我轻省活干。不犯病的时候我能咬牙坚持,犯病了连平常的一半都干不完,我们队完成不了指标,就要扣供应粮。
我不止吃不上饭,连想借点粮都没人敢和我这样的四类份子粘上关系,我受不住饿跑出来了,又不敢回去。领导肯定不待轻饶了我的,起码斗我个‘革命逃兵’!我真是耐不住p斗会儿的那种折磨了,但又没有可去的地方,兴许死了,也就解脱了吧。”
她说完后,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那女人是在自怨自艾中。田恬,则是在庆幸能被分到一大队来,她和这个女人的情况差不多,如果换成是她自己,怕也会抱着必死的想法来逃脱吧。而高原,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的大队的人,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况且老周屯子的事外人一点也插不上手,特别他们大队支书,相当强硬霸道的一个人了,谁敢伸手管他们大队的事,爪儿先剁掉再慢慢论事。
不过高原为人知趣又识时务,跟二队支书的关系还算不错,可他也不会把这份人情用到不认识人的身上。南山坡子上的坟圈子多了是了,他要那么爱管闲事,早就累死了。
那个女人没有等来期待的承诺,又有些崩溃的哭了…
☆、第29章
那个女人哭了很久,怎么劝她都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直到天都黑透了,她才抽着鼻子说:“算了,我就是这个苦命了,没什么可挣的了,麻烦你们帮我报个信吧。”
她这可算是想开了,田恬急的一脑门子汗,赶紧让高原去找人。高原没动,看看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的水面,和身后不远漆黑漆黑的树林,说:“天都黑了,你俩个女同志在这里我也不放心,我先把你们送到我们村,再去二大队找人。”
“是啊,你这浑身都湿透了,也要换件衣服。天黑刮凉风了,很容易生病的。”田恬也说。
那个女人拒绝俩人的提议说:“这样一折腾天都亮了!你们不知道我们大队的规矩,夜不归宿可是大罪名,到时我革命逃兵的帽子就真扣实了。同志你们好人做到底,就当可怜可怜我吧!这位大哥帮我去报个信儿,妹子你去帮我拿衣服,我在这里等着。”
开始田恬是怎么都不同意的,两个人在这高原都不放心,那放她一个人不是更危险。但架不住这女人说的可怜兮兮的,通风报信不能耽误,她身体又不好,得病更了不得,可是又实在走不动了。
田恬心眼儿比较实,怎么劝都说不能放她一个人在这里,最后还是高原说:“既然要帮助别人,当然要按照人家的想法,忘了我刚才怎么说得了,不要好心办错事。”高原这话说的意味深长,但显然田恬不可能听得懂。
田恬想到自己之前干的那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就毫不犹豫的的同意了,俩人走的时候,高原还回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她也一直在目送俩人,对上高原的目光后,又慌忙低下了头。
看来,再回来她是不会还在这里的了,那他也没必要着急了,先把田恬送回去吧。高原的军挎里背着手电筒,打开后替田恬照着脚下的路,不过这时候的手电筒都是黄光,照明不远还不清晰,俩人走的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的。高原是老司机了,村子里这条路都在他心里,他使了个坏把田恬引一个小洼里,要不是他扶得及时,田恬准得崴了脚脖子。
之后他还好心的拽着田恬走,又把田恬弄得暖心贴肺的,直接把他当成了七十年代最好的人了。
“高大哥!你不是去二大队报信儿么?!”
“哦,我回去骑自行车,会比脚程快。你就直接回家吧,我会告诉张干事和其他同志带衣服过去的,顺便好好做做她思想工作。”
他这样的安排,田恬有点小情绪了,明明做好事也有她一份,到最后怎么没她啥事了。
“我也能劝她啊!”田恬略带不满的嘟囔道。
“知道你也行!不过这事肯定得跟组织汇报的,人命关天出点事咱们担待不起!领导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就算去,也插不上手了。这一折腾,一宿都够呛能消停,你要不怕遭罪就跟着。”
就刚才这一会儿,田恬身上就被蚊子磕了无数个包,想想要在那个河边野草垫子过夜,明天还不得变人干啊。
“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没听那个女的说,她在二队都待不下去了么。他们队上来人,也是拿她回去审判问罪,到时候肯定是闹哄哄的。你本身也带着成份的,最好还是不要跟着掺和,免得有些人爱起哄,再把你扯进去。”
他说的一点不是危言耸听,现在这些人,一说斗谁都跟疯了一样。不管那个女人最后在不在,田恬这样的,都容易被带累。
一说这个,田恬就知道怕了,歇了那个想增加‘党政资本’的心,乖乖的回郭家了。
再说那边,大伙儿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