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茶叶沫子飞溅到白面邻居那里。落在他月白色的儒衫上。甚是醒目。
白面书生伸手轻轻掸了掸肩头的茶叶沫子,没有动怒,还淡淡一笑。样貌有点像白金禄,却比白金禄更富正义感。
善宝垂头看着自己的脚,接着狠狠的瞪了李青昭一眼。
李青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表妹,你穿了双绣鞋。怪不得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善宝急忙把脚往桌子底下缩,想自己青衣小帽配双粉嫩嫩的绣鞋。就像武大郎穿大氅,滑稽至极,从祖家出来一路逛到茶楼,不知引来多少嘲讽的目光。自己竟浑然不觉,真是丢尽了善家和祖家的脸。
她追悔莫及的时候,老先生已经开始了下个段子。说的是唐皇微服出巡遇到个绝色美人,两情相悦后珠胎暗结。生下个儿子遗落在民间……
善宝无心听故事,琢磨自己等下该怎么出茶馆怎么一路走回家去,无意中一个侧头,就看见白面书生面色凝重的盯着说书的老先生,说明他在认真的听故事。
所谓唐皇,就像白居易《长恨歌》开篇那句“汉皇重色思倾国”,白居易其实说的是唐玄宗,因避讳,所以便用汉皇来替代,说书的老先生用唐皇避讳本朝皇帝,讲的就是皇上遇到祖公略之母白素心的故事。
这桩事缘何被说书人编成故事无从得知,善宝满脑子都是鞋,考量要不要用钱把邻居白面书生的鞋买来,鞋子大小还是个次要问题,首要问题是——她没钱。
或许多看了对方几眼,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于是正准备离开的白面书生转头对她道:“告辞。”
善宝心道,我们又不认识,你走便是,出于礼貌,回过去:“不多坐坐。”
不料那白面书生立即转了回来道:“那就多坐坐。”
善宝:“……”
李青昭真是个千年花痴,从济南来雷公镇的路上还念念不忘那个相约踏青,见了她掉头就跑的笔友,谁知见了祖公略就忘了那场十八里相追,而刚刚逛街时还说希望有祖公略陪同,此时见了白面书生就热情的邀请人家来她们这边同坐。
白面书生果真就坐了过来,喊小二重新上茶。
善宝见小二上来的不是茶而是热水,白面书生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是茶叶,他自己动手开始泡茶。
善宝深深的吸吸,上用六安瓜片,这白面书生居然会有,感觉以他的年纪不像皇上,但一定是个有来头的人。
不觉再次看过去,突然肩头被人按住,仰头去看,见是个陌生的汉子,那汉子笑的阴鸷:“小红,你这个贱人,敢私自逃跑,还不跟我回去。”
善宝摇头:“兄台,你认错人了。”
那汉子突然大怒:“你的卖身契还在老爷手里,你能跑到哪里,走!”说着就抓起善宝硬拖着往外走。
锦瑟和李青昭忙过来阻拦,另外一个汉子推搡着:“这是我们府里逃跑的丫头,尔等多管闲事就是找死。”
原来,这两个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老鹞子和老耗子,所谓逃跑的丫头不过是他们强抢的借口。
其实方才他们进来见茶楼里女子少之又少,差点把锦瑟当成是青萍所说的美人,当然李青昭已经被他们轻松忽略,还是老耗子眼尖,看见善宝脚上穿着一双绣鞋,才明白此人是女扮男装,用心看更发现这个才是绝色美人,于是才过来强抢善宝。
锦瑟拼命去撕扯拖着善宝的老鹞子,却被老鹞子一脚踹出去,脑袋撞在桌子腿上,鲜血直流。
李青昭慌了神,稍后才明白该大喊:“救命!”
忽然发现仍旧坐着品茶的白面书生,怒道:“你也是个男人,竟然见死不救。”
白面书生淡淡一笑:“她只是落入恶人手里,死不了。”
李青昭气道:“枉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这心……呸!”
骂完出去追善宝,行动不便,又被茶楼门槛绊到,摔得龇牙咧嘴,不顾一切的爬起来,却见老鹞子和老耗子已经带着善宝奔逃而去。
第八十九章 被卖了
善宝被老鹞子拎着飞奔,只感觉耳边冷风飕飕,眼前景物不停倒退,看着像是条胡同,最后发现果然是条胡同,因为老鹞子猛然住了脚步,回头喊老耗子:“错了。”
老耗子紧赶慢赶的赶了上来,用手一指斜里的另条胡同:“从这可以去满堂春。”
满堂春?善宝已经被撂在地上,明知故问拖延时间:“满堂春是词牌吗?”
老鹞子瞅了瞅她,咧开大嘴哈哈的笑,倒在地上的善宝能够清晰的看见他的悬雍垂,胃里一阵翻腾,恶心想吐。
老鹞子一行笑一行道:“大爷我不会写诗作词,满堂春是妓馆。”
善宝依旧是装糊涂:“咱们是去会姑娘?”
老鹞子蹲下身子来捏她的脸,善宝脑袋一歪躲开,老鹞子道:“这个时候还跟大爷装,你是个雌儿,瞧瞧这细皮嫩肉的,瞧瞧这双小脚,瞧瞧这小蛮腰……”
他说着来搂,善宝一骨碌滚到旁边,急中生智:“我是祖家大奶奶,我是参帮大当家,你们敢对我不敬,就是对祖家不敬,就是对祖公略不敬,祖公略你们知道不知道。”
老鹞子和老耗子面面相觑,先是愣了愣,老耗子生来胆小,嘀咕:“祖公略可不好惹。”
老鹞子哼了声:“别听小娘们胡咧咧,参帮多大的威名,能让个小娘们当家,再说祖老爷咋地了,没听说死呀,即便祖老爷死了还有祖公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