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肃王就算对苏家也存着防备之心,苏太后还在——念着生身之母的面子,肃王也不可能不袒护苏家!
至于说事先预定什么的,肃王的亲爹显嘉帝,早就已经把皇室的信用用完了。
苏少歌不相信简虚白会信任肃王的承诺!
“二公子方才一进来,就问我为什么没有坐在那张椅子上。”简虚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也指了指那张御椅,平静反问,“我也想问二公子一件事情:假如当年没有江南堂的横插一手,苏家这些年来还会想方设法的辅佐肃王么?”
不待苏少歌回答,他又道,“或者说,苏家当初还会耐心等待肃王的降生么?”
苏少歌冰冷的注视着他:“你想说什么?”
“先帝的痼疾,始于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得宠时,依仗惠宗皇帝宠爱的折辱。”简虚白淡淡道,“为了不给反对他登基的人把柄,先帝硬撑到登基之后,才敢公然召太医问诊——那么,在这之前为先帝隐瞒御体康健真相的人,是谁呢?”
“我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我那外祖母的手笔。”
“传自神医季去病的医术,这些年来始终独竖一帜,超然众家。”
“申屠贵妃与贞媛夫人得宠之时,前朝重臣亦有投靠者,何况区区太医院?”
“能够让先帝在登基前,丝毫不露声色的,只有锦绣堂的医者。”
他说到这里,看向苏少歌,“然而先帝登基之后,立刻对我那外祖母食言了!”
“之后,我那外祖母,与苏家一直过从极密。”
“那时候,肃王尚未出生。”
“确实苏家在显嘉初年,简平愉不退反进之后,就从端木老夫人处,得知了先帝御体不佳,恐怕享寿不永之事。”苏少歌脸色沉了下来,片刻后,也淡淡道,“那时候不但肃王尚未出生,连长兴也没有落地!我苏家辛辛苦苦助先帝登基,当然不可能仅仅为了出一位母后皇太后,更不是为了看着那崔氏女所出之子坐享其成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苏少歌复看向简虚白,“也确实我苏家当时有取代先帝的打算,不过你说这些,难道是替先帝抱屈不成!?且不说先帝早在登基之前,就已与宋纪南有所勾结,那时候我苏家可没想过对不住他!单说你那生身之母……若非先帝登基,也未必会年纪轻轻的香消玉陨,使你与生身之父不能相认,认贼作母到如今!”
“我自然不会觉得先帝有什么委屈的?”简虚白缓声说道,“我只是想说,若无六阀内斗,先帝即使手腕过人,然而痼疾在身,手无兵权,单靠庙堂之术,如何可能挣脱苏家的控制,乃至于反客为主,令苏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你选择了肃王?”苏少歌原本心思敏捷,尽管此刻心中憋屈万分,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思索道,“因为他资质不俗,且我苏家一定会看着点他,足以证明你没有栽培一个傀儡出来,方便自己日后篡位的意思——如此,我们才会相信你不会过河拆桥?如此,我们才会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而不是站在一起想方设法的阻拦你篡位?”
他沉吟,“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说服刘家的?”
东胡刘氏早先就是不满意三家瓜分朝堂,转而找上了苏家,但现在按照简虚白话里透露的意思,他们连三分之一都拿不到!
他们会甘心?
“我只是问了他们两个问题:第一,当年太祖皇帝陛下,是如何让沈刘两家守墓的?”简虚白平静道,“第二,假使没有太祖皇帝陛下,沈刘两家可有平定乱世、建立一朝的可能?”
苏少歌眉头一皱,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那么刘家是怎么回答你的?”
“他们说不愿意重蹈覆辙,未知二公子以为如何?”简虚白平静的看向他。
——沈刘两家当年确实是被大睿开国的太祖皇帝所迫,不得不解散部属,宣布三代守墓,换取与太祖皇帝之间的彼此妥协。
但实际上,那时候的太祖皇帝是没有能力对付沈刘联手的。
之所以最后胜利的是太祖皇帝,皆因为,沈刘两家在驱除胡虏后,自己先掐上了。
大睿的太祖皇帝,恰好做了次渔翁。
这段往事知道的人不多,但苏少歌作为扶风堂嫡子,自然不在其内。
此刻他合眼深思片刻,张目道:“沈刘相争,太祖得利;宋苏互斗,先帝觑机。这样两败俱伤的事情,确实不该再次上演!”
说到此处,他却冷笑了一声,“不过,这岂是我们这几家看不到彼此勾心斗角的弊端?然而如今不比以前,即使溪林周氏、云霞霍氏、帝都顾氏这些世家都已荡然无存,但六阀却均有传承至今!”
“即使锦绣堂与江南堂现在没了嫡支男嗣在,势力却仍存!”
“人没有少太多,朝堂却更挤了——却不知道,燕侯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他说的人没有少太多,意思是需要谋取家族富贵延续的家族没有减少太多;朝堂更挤了,却是指科举。
自从西雍出现科举以来,寒门子弟得到了上进的机会,而长点脑子的当权者,也更乐于重用这门出身卑微、即使位极人臣也难以威胁到皇权的人。
从此原本代代把守在士族手中的朝堂,开始涌入大批庶族。
虽然在六阀为首的世家共同打压、以及历代皇帝心照不宣的控制下,这些庶族官宦中,不管曾经权倾朝野到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