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明语速很慢,这个故事从他嘴里讲出来,那种口吻仿佛他就是这个故事的当事人。但是谢清和知道不是,这么说吧,江湖中人或许不明白、市井百姓或许听不出来,但是一个曾经的官宦子弟,在听到这个故事的第一刻,想到的就不是什么“长辈争产”。
谢清和的脑子里首先出现的,乃是“靖难”二字,而这个父亲带着长兄逃走、母亲被烧死、自己无依无靠被苛待后来被救走的小男孩,则是那个失踪了的建庶人——朱文圭!
他看着方思明张张合合的嘴,表面上听的入神,实则在心中想到:如果他所料不错,真的就是那么回事的话,方思明是什么人呢?按照年纪,说他是那位建庶人的儿子,似乎也说的过去。
问题是,他是吗?
谢清和对方思明一直抱着些好奇和探究,只是从前他没有认真对待过。现在这个问题真的砸在了他的面前,不容躲避:方思明、万圣阁、建庶人,这三个词所代表的人和组织,究竟有没有关系。
方思明讲完了故事,谢清和做出一副喟叹的姿态:“人心叵测、人心叵测呀,古语道‘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萧墙之祸,实在是家族惨变呐。”
“……”方思明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听说你认识叶盛兰?他和某位大家闺秀私奔了,你知道吗?”
谢清和点头:“知道,打过招呼,人还不错。”不仅知道,他们俩私奔成功还有我的、当然主要是香帅的功劳呢。谢清和与有荣焉,毫不脸红的点头。
“啧,你道那叶盛兰是什么人,你就说人不错。”方思明嗤笑,谢清和这样名门正派出身的少侠,他……
谢清和随口道:“他唱戏嘛,我记得还是名伶?”
方思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还觉得他人不错!你觉得一个伶人……你没有瞧不起他?”
这算什么问题,谢少侠有些不开心,直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他。”
“他是伶人啊,”方思明反而非常的不可思议:“你是武当高徒,看不起下九流的伶人……”
谢清和面无表情:“人家凭着本事赚钱活命,我不觉得有什么可看不起的。”
方思明嘴角微动,好一会他才问道:“我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如果是你,会不会愿意帮助那个可怜的孩子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谢清和不想现在就同方思明分道扬镳撕破脸,他还没想好要如何侦查到实情,谢少侠就道:“我不知道。”
“?”方思明一脸疑惑:“你也是颇有侠心路见不平的拔刀之人,为什么不知道。”
谢清和觉得自己即将要说的话,真是非常j-i贼:“你说了,那是一家长辈,是一家子,我只是听思明兄讲了个故事,如何得知那长辈为何夺取家产,又是如何成功的呢?倘若家大业大,那么家族掌门人手中能用的人应该不少啊。怎么还会被旁系夺取。”
不用方思明回答,谢清和在心里暗暗道,因为“那个人”他犯蠢呐。估计方思明不会回答的。
果然,方思明看似不在意,实则尴尬的跳过了这个问题。他也没法回答,虽然方思明是万圣阁少阁主,这么多年以来,他也猜到了义父的身份。但是对于“那个人”,显然他没资格也不能评价。
方思明走了,谢清和站在明月楼楼顶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想着方思明对他说的话。或许方思明意识到了什么,发现了谢清和与他可能并非一路人,但是方思明似乎还是抱着谢清和可以为自己所用的心情,让谢清和好好想想。
谢清和想的很清楚,他们终就会将那层窗户纸捅破,虽然不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唉,少侠和小明的翻脸倒计时。
关于小明的结局我还得琢磨一下。
第47章 第 47 章
明月楼的粽子的确不错,而扬州更是繁华之地,“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虽然久经战乱,可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向恢复能力惊人,如今的扬州依旧是春风十里,引得游子流连忘返。
比如谢清和少侠,与方思明见面之后他又去扬州知府那里揭榜,抓住了扬州的一个cǎi_huā贼,用的还是“秦和”这个名字。
所以现在的清和少侠真是有钱有闲,干脆包了明月楼的客房就这么住了下来。他不是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他想和楚留香一起吃粽子,可是楚香帅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谢少侠思量再三,都没有写信给楚留香。
如果我写信了,香帅会不会觉得我黏人,很烦?毕竟,一个大男人总是拽着另一个人不放,这样不好。谢清和将写信这个念头按下去,独自开始了在扬州城大街小巷的游历,虽然有时候还是会略感寂寞。
端午过后已经算是晚春了,初夏将至,扬州城中已是柳发花开。谢清和走在石板路上,今天他准备去扬州二十四桥的遗址,当年杜牧曾经写过“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数百年来历经风雨,二十四桥业已难觅旧影,后人也只能在一些遗迹附近凭吊一二了。
扬州来来往往的客商、游人,甚至书生和江湖人都不少,每一日都好似武当山下庙会才有的场面。谢清和看过了二十四桥,转身刚要离开,却被一个半大孩子撞了一下,他倒没怎样,那孩子被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