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对着霏霜时候才会起些波澜:“姐姐如果觉得不快的话,我便让人厚葬与他。”
霏霜把帘子落下:“不必了,他既愿归于山林,我们何必打扰他。”
只是免不了浅浅一声叹息。这般高境界的书道奇人,奈何敌不过俗世的刀枪斧箭。
钟寂来求她:“姐姐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来听听。”
“不要跟爹爹说我是中书君。”
“你们两边生意有冲突,怕他不高兴?”
少年点头称是。
霏霜也要他帮个忙:“那你替我找个人。”
“你要找翰哥么?爹爹和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着。”
霏霜带着些希望的眼中又黯淡下去。
钟寂忙安慰她道:“肯定能找到的。以前我们家也是先有了姐姐才有翰哥,现在姐姐找回来了,他也肯定很快了。”
霏霜乐道:“你倒会说话。”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在钟府门口停下,这次是钟老爷亲自来扶,霏霜的地位更是尊贵。
钟老爷依旧让霏霜住在北厢“雪寒”那间房里,这也是她小时候住过的。此番霏霜再见着几乎原封不动的家具陈设,更觉钟骏父子待自己感情深厚,这么多年一直等她回家。
却是便宜了钟寂。从前还很避嫌地守在门口等她出来,如今却时不时地就自个儿闯进屋来,有一次霏霜半夜醒来竟发现他就趴在自己床头睡着了去,结果便是漫漫长夜一夜无眠。
钟寂与钟老爷拌过几次嘴,为的都是她要嫁到钟家的事。
钟寂说不过钟老爷,便来找霏霜。
“姐姐你该与爹挑明了,不想嫁到卫家。”
“你又知我不想嫁到卫家?”
“姐姐心上人不是琅琊王司马睿么?你的同门师兄。”
霏霜脸一红,本想问他如何知道的,可见他已然满脸一副“我就是知道啊”的样子,遂忍住不说话,只把头扭到一边:“胡说八道。”
“那我是不是要使些计谋让他过来下聘姐姐才肯承认呀。”
霏霜慌了神:“你别乱来。我不要嫁他,不要!”
钟寂不解:“姐姐好生奇怪,明明喜欢一个人,就该去争取才是呀。爹要听说你嫁给琅琊王,那定然不会把你嫁到不喜欢的卫家去了。”
“我在琅琊,他便不得安宁。我还是离得远远地好。”
钟寂摇晃着脑袋。
霏霜只好道:“你还小,不懂。”
钟寂转过头去:“反正我不会让你嫁到卫家去。”
霏霜只觉奇怪:“你似乎跟卫家有什么过节?方才在山上你也……”
“没有没有。”钟寂连连摆手,“只是觉得卫家破落,哪里配得上姐姐?”
“不可小看他们。我看卫璪的面相神清气明,将来定然不可限量。”
钟寂闷哼一声,不置可否,拂袖而去。
她注意到那天他都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吃饭也不出来。
钟老爷满不在乎地道:“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你莫怪。”
霏霜很孝顺地往伯父碗里夹菜:“寂弟也是为我好。”
“你放心,卫府与这近得很,伯父定常去看你,绝不叫你被什么人欺负了。”
霏霜又是眼眶一红,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卫家的聘礼很快便送上府来,有着王家做靠山,卫家纵然没落了,该有的还是一样不少。
钟老爷压根不在乎这些,让仆役们统统往小姐房里搬去,让她随意取用。
霏霜更不把它们放在眼里,只懒洋洋地把十几个箱子的翻盖都打开,便算作收下了。
在那一片黄澄澄的金片上,浮着一本发黄的小册子。
☆、可真可假
两年前调查完宝缮斋回到谈?楼,霏霜偶然在小虎的房间里发现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木色封皮乌绳线,上头没有名字。
她随手翻开,只见首页最顶行工工整整地写着四个小字:霏霜。
其下则是一方留白。
霏霜看不懂,可见着自个儿的名字在上头难免忍不住看下去的冲动。翻过那页,后一页顶头则写着子衿的名字,其下一行一行地罗列道:
庚戌年
十月初九 衣一件、鞋一双、铜镜一块
十月十一 玉佩一对
十月廿三黄公望书一卷
……
辛亥年
三月初七宿金七两
三月初八紫鹿豪两支
……
那些都是子衿送他的东西,原来竟全都记了下来。
再往后翻几页,依次还有伏枥、沐冠等人的条目,便连一直欺负他的萧风也有几条。
霏霜越看越气:“难道我便不曾送他些什么么?”
她心里头有几分不舒坦,单是摆在这小册子旁的乌金锁便是她送他的,却不见他记在纸上。只是身为师姐,总不好明着去说他,却从此养成了习惯,隔个十天岔五地便要再来偷偷翻阅一番,心里暗暗盼着何时自己的条目下也能出现些什么。
结果一年过去,那里还是空白。
再后来,她也懒得去看了,渐渐就忘了这事。
她的手指掠过稍微缺了一角的封皮,还像从前那样忍不住翻开了来。
第一页除了从前孤零零的“霏霜”外,还留了别的字。
“我欠师姐一个人。”
字分两行,是用王家笔法写的,雄厚而有力。
他伤还没好尽,怎地又用这笔法了?
首页的笔墨渗透纸张,把后几页都粘到一起。
再没有什么子衿伏枥,沐冠萧风。
整本